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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剑侠客却对对方的好意来者不拒,随便抓了一把碟子里的瓜子,就嗑了起来:“老板,你家的戏台子搭好了没?要没有,我们可以帮忙。”

    这里是大唐境内一处很是落后的小村落,我甚至曾经暗暗怀疑过,是不是就是号称最精准的玲珑阁里的地图上都没有这里的记载呢?老板早年孤身一人闯荡,行至此处,身上的盘缠消耗殆尽,恰逢这酒楼的原主人要为远嫁的女儿筹备嫁妆,为了尽可能的体面,哪怕是再不舍,也要狠心贱卖。

    就这样,或许是厌倦了漂泊,也或许是老板慧眼独具?总之,现在的酒楼已然易主,而这主人就是眼前穿着朴素的集掌柜,小厮,厨子于一身的老板。

    正如今日,他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晚上戏台上的主角。

    每年三月的这个时候,这家酒楼里都会搭起戏台子,不过,整间酒楼上下,从掌柜到下属就只有老板一人。

    剑侠客确实担心他搭不好,老板却笑嘻嘻地添上一壶滚烫的热茶来:“你们可是贵人,这种粗活,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我咋咋嘴巴,轻轻抿了一口茶,嘴唇微微湿润了一下,才开口道:“什么贵人啊,就是熟客而已。”

    我觉得肯定是这些年和剑侠客混在一起的缘故,我也变得越来越“圆滑世故”了,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至少,这可以证明我也有人情味了。

    “哎,熟客就是贵人。”老板的话虽然执拗着他自己的想法,但从言行上判断他可一点儿都没拿我们当贵人啊:“两位贵人,还想要点什么?”

    我看了眼剑侠客,这家伙翘着二郎腿,看起来肆意得很,我便摇摇头:“没有了,我们就等着看你表演了。”

    一年前,我和剑侠客行至此间,这里莫说和天下最富庶的长安相比较如何了,就是比之以往去过的任何一处,都要差些。

    但缘分的消逝与产生,从来都是猝不及防地出现。这小山村总有着一种浓郁的味道,让我很是熟悉怀念,我想,那就是家的温馨吧。

    时至今日,我也没有再次回过地府。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了师父不允许我回去,但他是师父,我想他是为了我好,我自然尊重并且遵守他的决定。

    反正,也不是永远回不去了。我是三界的一份子,在这一世走到终结的时候,总会回到忘川,回到奈何桥的。

    只是,可惜的是,眼前的红发少年啊,这个耿耿于怀的某人,自己和他一起走过那么多的生生世世,直到这一世,才算是真正的为自己而活。

    五行应运而生的道理,我向来很清楚。若说天命之人出现,就是为了阻止蚩尤重临三界,那么,蚩尤已亡,是不是天命之人身上的炎黄之力随之也要散了?

    我们本无生命,是得了炎黄二帝的精魄才得以诞生在这三界之中。这一世的元神应该可以勉强走过许多年岁。

    我自诩没有什么人和事是值得我留恋的,毕竟,我可是来自三界人人闻风丧胆的阎罗地狱啊。生死,早就司空见惯了。

    只有那个等了数年的女子—红袖,一度让我心头苦涩,而今,她也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虽然颇费了些周折。

    “剑侠客!”我轻声念出了他的名字,并没有想让他听到并且回答,我只是怕我和他彻底消失在天地间,想趁着现在的大好时光,多叫他几声,多看他几眼,也就值了。

    不想他的眼睛虽然一直在戏台子的那边徘徊,可心却分了一半的精力在我身上:“有事?”

    我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没有啊,就是看你看得那么入迷,打扰你一下。”

    “你啊!”他终于扳直了身子,伸出两只源源不断散发着温润暖意的手掌,将我整理得服服帖帖的齐肩短发揉得杂乱不堪。

    我打掉他的两只手掌,又好气又好笑,不禁嗔怪他道:“快起开!”

    屋外,月亮终于爬上了山岗,星星也一一挂在了夜幕中。一切配合得如此完美,但在这间屋子里,却是注定要沦为今晚的配角了。

    红色的大幕缓缓拉开,台上只有一人。

    老板穿着一袭大红色的长裙,那夺人眼眶的红色可与彼岸花争个高低了,其上零星点缀着一些流苏绦穗。这是美的,我承认。

    最主要的妆容还是在脸上,我却没有那么大的兴致了。白粉铺在脸上一层又一层,细心的描眉画眼过后,效果却是让我认不出此人是谁了。要不是凭借着他那特殊的身段,我还当真以为这是一个从未谋面的人。

    我不太理解人类的审美,但是我知道,这是老板辛苦准备的,也就安安静静地托着腮帮子听了下去。

    幕布是红色的,衣服也是红色的,我虽然对红好像有着特殊偏爱,但也经不住如此长久的“炫耀”。睡眼惺忪,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那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时远时近,时高时低,我的头更是不断地在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小鸡啄米。

    直到一句“天地为台,舞亦逍遥”乍响在我耳畔。我猛地站起身子来,只问了身侧一脸诧异的剑侠客一句话:“老板为什么要男扮女装?”

    剑侠客并不十分喜欢看戏,但是总比我了解得深一些:“这是旦角啊,想来是因为剧情需要吧。”

    眼前如烈火般的红衣,耳中听得的那句“天地为台,舞亦逍遥”,分明是地府中的那痴情女子。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突然就懂了,这或许就是老板为什么独自一人也要开这可有可无的酒楼。

    红袖和安歌必定来过这里吧。

    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这里的缘故。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同伴,曾经或深或浅,渐行渐远的故人,如今想来,都是如流星划过,灿烂了一时,回不到的过去。

    不过,我想,那些故人也一定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里,如我和某人一样,努力地活着更加地精彩。哪怕不知道此生此世会不会是最后的一生一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