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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二卷百足之虫藏心事妄婢策庸主

    平儿伸手欲接,王夫人又道:“你这样叮儿当儿的,跌了匣子算谁的?袭人,你送她一程。”

    袭人忙答应着,挽好包袱,平儿复端了盘子,二人出门。

    出了后廊,袭人见四下无人,问道:“这个月月钱又发晚了,敢是你主子又放账呢。”

    平儿道:“放账是没有了。上月铺子抽成还没送上来,所以晚两天。”说着对袭人上下一瞅,道:“你还少钱使?你若少时,我们就不活了。”

    袭人听说,耳根发起烫来,道:“小蹄子胡说!我是担心二奶奶,可别事情败露,说出去不好听。”

    平儿道:“你还不知道她?又好强又不服输,这二年光填亏空,赔进多少嫁妆去。

    老祖宗是寿星翁,不理凡间事,太太呢,又是只会念经的菩萨。要不是她呕心沥肝地苦撑,成什么样子。”

    袭人顺口道:“也是!她能干,太太才放心扶持她。”

    平儿笑笑,又道:“还又个笑话儿:去年老太太生日时,门上两个婆子对珍大奶奶不尊敬,我们奶奶绑了人,要过后送她处置。不知哪个黑心肝的,就挑唆婆子的亲戚向大太太讨情儿。

    大太太心急,当众和我们奶奶说了,谁知珍大奶奶并不知此事,我们奶奶正摸不着头脑,二太太也来说项,还说别为此坏了老太太生日。

    你瞧,明明是知礼数和睦妯娌的好事,生生弄成恶主戕奴,哪里敲登闻鼓去?!”

    袭人听完,头低得快埋进脖子里,那回尤氏受了气,可不就在怡红院牢骚了两句?

    记得宝琴、湘云并两个地藏庵的姑子也在,她们一通好歹,已把尤氏劝住了。是自己看不过眼,才叫一个丫头去门外找人。

    袭人回忆再三——她原本随意为之,又隔了这许久,实实想不起那丫头是谁。

    再看平儿,仍旧笑语晏晏地,一丝异样也无。袭人这才放心,直送她到凤姐院门口,方转来向王夫人一一回明。

    王夫人问起宝玉:“他出园这程子,可还住得惯?”

    袭人道:“惯是惯,就是惦记那株海棠。”

    王夫人摇头失笑,道:“孩子话!鹊栖堂虽不比荣禧堂,也是中路上正经大院落,点缀蕉棠反不配。”

    袭人道:“怡红院的‘女儿棠’,听说老爷们都赞呢。不但二爷,林姑娘三姑娘她们也爱得什么似的。二爷说,要不是鹊栖堂院子小,必要移栽过去。”

    王夫人冷笑一声,又问:“前后二十来间房,还不够他住?”

    袭人悄道:“我们现在人少,自然够的。等紫鹃几个一来,就难说了。雪雁春纤还罢,紫鹃总要独个儿屋子。”

    王夫人便不言语,沉默片时,忽道:“麝月是我屋里出去的,那丫头倒老实,不装歪。她跟你学几年,也该出师了,以后那屋里,都靠你两个呢。”

    袭人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她原以为王夫人假作疏远,实则仍看重自己的。譬如才刚和平儿那番话,若把她当外人,也不当面说了。

    宝玉姨娘统共两人,自己占一个,另一个与其成全紫鹃,倒不如便宜麝月。紫鹃容貌灵巧都在麝月之上,对黛玉既忠心,又得宝玉喜欢,届时她们主仆横行,自己岂有立足之地?

    且观王夫人言行,也像不大中意黛玉,既如此,不如投其所“恶”,借机绊倒紫鹃,以绝后患。

    谁知王夫人不但不理,还认真要提拔麝月。袭人强笑着答个“是”,心中慌乱不已,忙岔话道:“我瞧才刚衣服首饰,已经好得不得了,怎么听太太意思,还有更好的,真不知‘更’在哪里。”

    王夫人晒道:“还不是凤哥儿爱捣鬼,不知何处寻来。”

    袭人道:“要不说二奶奶好人缘儿,还记得那年她过生日,从老太太到我们丫头,都凑份子子给她办寿席。”

    王夫人听她夸凤姐儿,倒勾起另一桩旧事,道:“提到这个,我还想起来,那年凤丫头做生日,不知怎么好好的要撵周旺,听说周瑞家的在门外头都磕破了,还救不了儿子。

    最后赖嬷嬷再三赔好话儿,凤丫头才松口。饶这样,还把周旺打个半死,不许两府里再用他。”

    袭人心道:“周瑞两口儿眼毒心细,他们儿子怎会是糊涂虫?难保不是太太授意,故意给二奶奶难堪。”

    因赔笑道:“二奶奶年轻,难免偶时分寸,所以还要太太做定海神针。”

    王夫人潮了眼圈,探身握住袭人的手,道:“好孩子,还是你见得真。那些说我躲懒图受用的,哪里瞧得见这背后的辛苦。

    上回已将宝玉交给你,这回除了他,还有他媳妇,也托你小心服侍,方全了我的心。”

    袭人忙跪下道:“我是太太的人,太太的吩咐再无二话。”

    王夫人拭泪道:“我后半生系于宝玉一人,只要他妥妥当当地,我就安稳了。林丫头那孩子,别的不说,对下人最是宽厚,丫头们也愿意亲近她。

    去年紫鹃原要放出去,是她舍不得她姑娘,特求了老祖宗,要多留两年。老祖宗还要我冷眼瞅着,给她相看个好女婿。”

    袭人尚未答言,彩云门外回道:“二爷回来了,在老太太屋里,请太太过去。”一边进来服侍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