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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一心一世为一人

    “那个瞎妓是他女人。”钱辉凑到金璧行的腿边,小声说话,他因恐有大战,又看到海鲸帮的人越来越多,遂决定先占了队。

“是你把她卖来的?”

“我原先以为她男人遭海难死了,才给她寻了这个生计。”钱辉有些慌,“她原本就是做妓子的,我,我是好心!”

在这片海上,金璧行是出了名的鹰眼远视,他隔着层层海波,望过去,花船简陋,却独因一人镀上了余霞金色,金边浅浅,唯被金璧行一人捉住了去向。视线往人影上移,修长的身量负手在后,那个和尚气息平稳,临万敌仍一腔松绵,然眼瞳色墨黑如渊,有瘴气迷离。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花开两面,魔佛并行。

金璧行锁眉在前,顺着须吐了一口气,手中螺纹无旋,交错乱织一气,不祥,他将其又扔回 海里,便走了,只丢下一句:“此人,我们惹不起。”

帮众哑然,立在滩边静默了好久,忍不起?在媸海,还有海鲸帮惹不起的人?后头的人皆垫脚,往花船处探究竟是何方神圣。

刚刚问话的人最先回过神,他是金璧行的副手,晓得该怎么收场,“阁下,是这个人卖了你家娘子来,我们把他给你,该怎么处置,全依阁下的意!”说完,他踢了钱辉一脚,人怕兮兮地如狗扑入了海里。

阿饶下船的时候,披着灰袍,袍下是一片被扯烂的布衣,净空将她裹得严实,看到她身子的人,都不能活,例如龟仔,或那个上了花船的倒霉客人。

“姑奶奶!是我一时糊涂,被海水咸齁了心……我原是最胆小的人,连捕鱼都不能,怎敢拐卖女人……姑奶奶,饶了我这一遭吧!”钱辉摆了块岩石在滩上,每说一话,便重重的磕上去,几句下来,眼里都渗着血。

阿饶看不见,只闻有熙攘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是他们海鲸帮,做局害我输了百金,我还不起啊!若是要我的命,也就罢了,可他们要割了我娘的耳,剁了我爹的手哇!我这个做儿子的,万不能看着爹娘替我受罪……”涕泪混着血,花了脸。

阿饶原先最是个心软的,可历经万事,她有了些变化,然变化也只存于几分警惕之心中,当听到钱辉提及爹娘,便松了自己的仇恨之心。

她拉扯净空的袖,说:“走吧!”

净空将她往前带了一段距离,又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在此等等我。”

“净空!”阿饶不放他过去,怕他杀了钱辉。

“放心,从前我答应你的,没有不做到的,往后,我更要做到。”往后,她真的是他的妻了。

钱辉还跪在原地,继续磕着头,本以为真的逃过这一劫了,谁晓得,那厉害的和尚又折回来了。他正要转求一句“姑爷爷”来着,却让净空生生钳住了后脖。

“算你聪明,晓得求她。”净空拎着钱辉的脖子,像在拎一条发臭的鱼,“依我打算,是要把你丢到鲨鱼的嘴里,看着你被咬烂的。”

钱辉一听,颤得更厉了。

“你姑奶奶原先是妓,可她心善,饶了你这条贱命,我原先是名门大派里修佛的僧,可也没修出她那般的心。”

“姑爷爷放心,今儿的事,我烂在肚子里,绝口不提。”

不提?净空又皱深了眉,阴惻的寒浮了满脸,“不提,我留你这条贱命做什么?”

他想,天下人都应该晓得,为妓善人,为僧,也能成魔。



阿饶回了礁港村后才晓得,不但净空活着回来了,他辟风雷,斩海神,带着那一条船的人破浪而归。如今,他成了媸海一带出海打渔的保护神,渔老爷日日派人过来,花重金雇他为往后的海船保驾护航。

然他二人刚回来,又要出发了。走的前一夜,福婶来访,找的却是净空。在经历钱辉一事后,福婶与耀哥心中大愧,好在盲女安然无恙地归了。

“阿光,福婶对不住,辜负了你所托,耀仔已去往北渔村去,找钱辉那个小王八算账了!”福婶手提一篮满满的鱼干,渔乡人没有什么贵重的赔礼。

净空当然不收,只说了些让福婶宽心的话,劝其归。

福婶走两步回头,满脸悔愧:“若是因此,你们就要搬离礁港村,那可是我们家的大罪过了!”

原来是担心这,净空明白了,“福婶,我们去些日子就回,盲女好不容易住惯了这处,她喜欢礁港村,也喜欢礁港村的人。”

“那便好!”福婶闻言抚了抚心口,又问:“你们是去哪处寻亲戚?我只一句话叮嘱,你可离不得盲女半步,每回你出海的日子,她最不好过,满腿摔得淤青,满手扎着石楠的刺,好几回,脚趾踢出了血也不吭声,阿光,论别人怎么说,你既娶了盲女,就该好好疼她……”

礁港村相邻的乡,都说盲女是阿光的累赘,不能做务,不能生养,最关键还是个瞎的,空一副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