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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悬赏

    辜月,雁已归南巢。

入冬前,武林六派之一的天影向整个江湖发出悬影令:宓宗掌尊净空拐带蓬莱烟馆妓子一名,凡提供其踪迹者,酬百金,将其捕伤至天影者,酬千金,将其正法者,酬万金。

令上对净空统领整个武林之尊,只言不提,可单单薄薄的几个字,足以震惊四洲。 

江湖有猎者,对悬影令之词颇有争议。

如有人能将净空捕伤至天影,那何不直接正法了他,得天影的万金酬谢,一辈子逍遥自在,笑傲风云。

可正法净空,谁有这个能耐?

这不过是天影的计谋,他要的就是净空遭整个江湖捕杀,以此泄愤。

待武林各派喧起哗然后,又有好事者煽动各门往西华云顶声讨宓宗长隐,听闻有好些名门正派做出了响应。然这也都是说说,皆不过是你看看我,我等着你,看谁先去做这个出头鸟罢了。

毕竟,那可是宓宗。



净空带着阿饶,走不快,便决定先于洱城外的枋山避一避。

阿饶也确实是个娇滴滴的累赘,山路崎岖不平,她走两步就带喘,小碎跑更难,遇坑时,只管搭上净空的臂,要过沟,便顺其自然地挂上净空的身。

可这是净空自认招的蝶,并无嫌怨。

只是,他心间一脉总随着阿饶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地一紧一松。

这个阿饶,往日指不定已让他破过多少戒了。

冤孽啊!

入夜前,二人终寻得山洞一座,便躲了进去。

阿饶隐忍着洞里畜牲的粪臭,蜷靠着净空,那臂紧实如初,这才是自己最好的避风处。

如此窘境下,阿饶仍奉上笑吟吟的面,青丝已含糊地挂在耳后。

美人辞色少了几分。

她问净空:“净空大师为何偏要救我啊?”如此撩问,她好像真忘了,当这驭世的佛法皆不作数了。

净空半开着眸,彷佛一切半梦半实,只胸前的气息起伏,较往日明显了许多。

“我师父说,只有你能告诉我,我忘记的全部……”话藏着一半真一半假。

他问了祖,谁是阿饶?

她是宓宗的劫,了祖在心里叹了这话。可嘴上,只字未提。

然他肯定是忘了好些东西的,否则,不会抛了安清世万物,佛法归一。有时,他甚至忘记了授己业于一身的宓宗。

无数火星子在二人面前雀跃,四目暗仄的瞳孔方有了渐变的魂。

阿饶慢慢坐直了身子,回味着那句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倒不是贪求眼前这个佛僧能说蜜语,即便他口不择言,敷衍阿饶几句,阿饶也能心满意足。

她了解净空,最能心口不一。

可如今,他这番答,断了阿饶所有的幻念,他真真切切,为求一个自己拒之门外的实。

“阿饶姑娘,贫僧想知道!”净空又言。

阿饶抿了抿唇,眼底清亮,不知是泪还是光。

跟小媳妇儿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娓娓道来:“我原,原是江都一富贵人家的小姐,父亲是淮井盐官,掌一方盐收皇税,母亲是西京四品知府的女儿,我乃家中独女,自然父慈母疼,视若金珠,一直,一直养到及筓之年吧,好些贵家公子上门提亲数回,于是在三年前,父亲决定为我择婿,爹爹摆了好大一擂台,请全城的人观评,要娶我的话,文武德行皆是要经过爹爹亲自考核的……”

“三年前,恰巧你路过江都,只一眼,就爱上了我,你说我似一个翩翩仙子,与你正好登对……”

阿饶说得眉飞色舞,可正到了关键之处,净空兀自起身,离她往洞外走去。

阿饶也站了起来,提裙追上前:“唉!净空,你可知道辰王,就是当今皇帝的兄弟,辰王那位鸣珂锵玉的小世子哭着喊着要娶我为世子妃!我为你可是放弃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光耀门楣的荣耀!”

阿饶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连她自己都快信了。她瞪圆了玉珠,一把抓住净空的手,又喊了一声:“净空!”

还有一句“别走”卡在唇边,他能去哪儿呢!他不能丢下自己的。

“早些休息吧。”净空没看她,只清冷地回了句:“明日得赶路了。”

“去哪儿?”

“江都,回你的富贵家。”



第二日,两人入了一个小镇的集。

阿饶在原先的雪衣之上,添了一件素白长衫,又罩上了净空的青裟,再加上挽了一个圆润的顶髻,还真有些像富贵人家里修佛的小姐样儿。

净空在衲衣之上,只添了一身行武人穿的寻常黑布衣,仍扎在朱砂色鞶革间,为遮住头,戴上斗笠更方便些。

虽不至招摇,可两人在集市间并排穿行,阿饶总有些担心:“都说普天之下,皆是天影的狗腿子,天影的影士既遍布四海云洲,我们应还是走山路保险些。”

净空无话,斗檐遮了半张脸。

阿饶温吞地静了一刻,又说:“如今,亓名肯定发了捕令,重金悬赏我们,那些江湖散猎就等着提我二人的人头去领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