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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打开了笔记本,誊抄本的字迹非常工整,很像印刷体,雪白干净,没有沾染铅笔,指甲油,辣椒油。

    不过你还是用橡皮擦把本子仔细的擦了一遍,放到书堆底下,将卷页压平。子弟中学是附近最好的中学,管理严格,校外杂志和不良阅读物被明令禁止。

    但是这本写着初一(1)班南飞——读后感的笔记本不同,它朴素而不显眼,像一只善于伪装的变色龙,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无声的流传,从未被揭破。

    你偶尔会有一种幕后大老板的感觉。

    不过也可能是在这里做坏孩子的标准太低了,收费写作业,不团结,手里有流动的资金(10-20块钱,毕竟小卖部最贵的四驱车才48块钱),就是传奇,而且是被传奇。

    有次你上完厕所,正在门口的洗手池洗手,听到蹲坑里两个学生相互交流。

    “你知不知道南飞?”

    “知道,一班的老大,整个一年级最不好惹的人,听说谁惹他,他就收谁的保护费。”

    “牛逼。”

    “三班的老大很不服气,要叫人打他,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嘛,看来他们迟早有一战的。”

    你一边洗手,一边想之所以有这样的流言,是学校的关系。

    和从前读书的农小相比,这里的学生们非常乖,这种乖恰恰让你显得很坏。

    你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不合群,但那个时候迷恋不合群的坏孩子,是一种风气。

    况且初一(1)班的南飞还有一个好成绩和不错的长相。

    回到班上,上完一节语文课,你趴在桌上写草稿,你的同桌没有出去玩,他盯着你看,用质疑和审视的目光,没多久,他说:“南飞,你是不是拿了我的十块钱。”

    不是询问的口吻,而是我可以原谅你的事后语气。

    问题中包含的遣词也十分尖锐,用了“有没有”,而并非“是不是”,可以想见是思考了一段时间,排除了可疑的嫌疑人,最后才把目标锁定到你身上。

    你盖上钢笔帽,用眼角看了他一眼:“没有。”

    同桌用怎么可能的表情怒视你,他已经笃定是你做的,语气不好:“你现在还给我,我就不告诉老师。”

    “我没拿。”

    “不是你还有谁,全班只有你最贪财。”

    这个指控之无稽,想象力之匮乏,让你觉得莫名其妙,而且愤怒。

    你的脸上并不平静,你从来不隐自己尖锐的一面:“你是觉得我有钱,才认为我会拿你的十块钱,还是因为我有钱,才来讹我。”

    “什么?”

    同桌没有听明白,但他有自己的证词,所以忽略了你绕口的话:“我已经问过了,昨天是你值日,你是最后一个走的,一直在教室里,所以就是你拿的,不可能是别人。”

    同桌的脑回路和方向盘是内循环,它对外狗屁不通,对内逻辑自洽。

    那一瞬间,你因为震惊哑口无言,以至于错失了最佳的反应时间。

    同桌却好像抓住了你的把柄,从座位上站起来,压迫感十足:“就是你偷的!”

    你也站起来:“我说了,不是我,你听不懂是不是?”

    旁边的同学以为你们要打架,纷纷往这边投来视线,同桌涨红了脸:“南飞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认识几个混社会的就了不起,我也认识,我们谁怕谁!”

    没有等你回击,上课铃就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你只好一肚子气,假装平静的坐下来,同桌把所有的书都堆到左边,拉开椅子,发出很大的声响,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副要与你这种人划开界限的凛然正气。

    你勉强压下火气,认真的听课,听到一半,桌上忽然多了一张纸条。

    通常来说,你不会在上课的时候做无关的事,但今天愤怒占据了大脑,你打开纸条,是同桌的笔迹。

    南飞,我劝你最好把十块钱给我,你不要以为学校里面没人敢打你,我告诉你,我哥是校外的,他还认识赖疤虎,今天下午你有本事不要走,到学校外边的小操场,我在那里等你

    你写了几个字,把纸条推回去。

    同桌冷着脸,看了眼讲台上板书的老师,悄悄打开,嘴唇一抽,难以置信的压低声音:“有错别字怎么了?”

    你没有义务给他校阅:“自己查字典。”

    同桌:“你烦不烦!这是什么时候!”

    你觉得他才不可理喻,这明明是很重要的事,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还要严肃:“你改了,我看着难受,改完重新抄一遍,不然我不收。”

    同桌呆了好一会儿,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愤愤的拿过字典,哗啦啦的翻,嘴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下课前,你收到重新誊抄了一遍的打架信。铃声一响,同桌立刻就站起来,手揣在校服里,冷风飒飒的的转身离开座位,他已经默认你和他是仇敌。

    你在座位上看着他离开,展开纸条看了看,揉在手心。

    ……

    上课铃滋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