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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段九龄看着苏婳婳在他跟前回转过身背对着他,看着她腻白的背脊上徐徐滚落的水珠,看着浴桶边渐出的水滴落在地上沁出一圈水渍,未发一言,掌心分明还有方才抚上苏婳婳光洁背脊的细腻触感,倒似是春日里料峭的凉风,拂得他有些站不稳,只得将手掌撑在浴桶两边堪堪稳住了身形。

    望着浴桶旁的木施上还挂着她才刚换下的衣物,段九龄忽然有些恍惚,昨日他照常煎了药拿入屋内,却不曾见人,他在桌案旁坐了下来,他想着她恐是有事出去了,鬼使神差便想等上一等,可这一等,等了许久,直至外面日头落山都不曾见着人,薄雾冥冥隐着山头,段九龄的心渐渐下沉,他在想,她会去何处,出门时不曾说过一声,屋内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不像是被动歹人抓走的,又或许……

    她腻烦他了,不会再回来了。

    段九龄心下透着隐隐不易察觉的心慌,他忽然想起,在这一处,这个世界,他只认得她,如今她不在,他不知该去何处寻,亦不知自己能何去何从,那先头满塞至胸腔的恍惚之感,眼下都没了归处。

    一整晚,段九龄便是在这样无数遍想缘由,又无数遍替苏婳婳想借口之中度过,他作想了无数种可能,却独独不曾想到,她又回了……

    其实从她先头从马车上下来他便知晓了,他听到了她与旁人说话的声音,待她推门而入时,屋外的凉风顺入内,连带着将她衣衫上沾染的香料味他都能闻见。

    混着酒味,杂乱又刺鼻。

    段九龄面上沉沉若水,只有扣住浴桶的指节在渐渐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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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婳婳再从浴间出来时,发梢上还挂着未全擦干的水珠子,身上换好了内衫,外头已不见段九龄的身影,倒也不曾多想,身子疲乏得厉害,脑中还剩着三分不曾醒的酒意,当即寻着床榻钻了被衾,阖了眼便睡了。

    这一觉苏婳婳从傍晚睡到了月影婆娑,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屋内的一角还燃着一盏烛火,火光微朦,并不刺眼,让人在睡梦中初醒时瞧见,只觉心安。

    苏婳婳不曾起,鼻尖有淡雅的香气萦绕,闻起来很是凝神静气,连思绪都不曾翻一翻,不过是在床榻上另寻着一个舒适的姿势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竟还是夜里头,苏婳婳有些恍惚,只觉头昏脑胀,翻了个身正想再睡,却听到段九龄的声音。

    “已睡了两天了,再睡怕是不好。”

    暗哑低沉。

    苏婳婳脑中反应有些慢,听着声儿便缓缓从床榻上爬起身,而后便见段九龄从屏风旁的圆桌前站起身,拿起一盏茶水行至桌案旁,提开香炉顶将茶水倒了进去,只听得“呲”的一声,炉中幽幽的火苗湮灭,而后将茶盏置于桌上,转过身,行至床沿处敛了襕袍的一角坐了下来。

    他身穿月白色襕袍,将角落中唯一亮着的一盏烛火皆遮在了身后,段九龄棱角分明的脸便这般陷入了阴影里,让人瞧不真切他的神情。

    苏婳婳下意识将身子微微靠内移了一点,想着他这两日的反常,又想起那日他轻而易举将狐妖打伤,透着些许防备,朝他睥了一眼,道,“你作甚。”

    话音刚落,段九龄的眼眸应声微掀,那凉薄而淡漠的眼眸色暗得仿佛鸦羽,而后便听到他一字一句道。

    “你可还想吃我。”

    苏婳婳觉得段九龄现下在与她说笑,且不说她现下暂且没有吃人的心思,她更不想被业障缠身不得抽魂不得入地府。

    “我不能吃你。”苏婳婳悻悻然翻了个身,而后再段九龄似有不解的神色下慢条斯理道,“我身有业障,不得行恶。”

    言讫,那段九龄眉间略一沉,似是不及应,却不过一瞬,勾了唇角笑了起来,满是自嘲。

    而后缓缓从床榻上站起身,步履微浮,行至圆桌旁,段九龄从袖襟中摸索出了一把匕首,映着窗外甫入屋内的月色,匕首散发着幽幽的蓝色的光晕,手起刀落,手腕上赫然出现了一条隐隐的血痕,透着些许粉色,不过须臾间,便有鲜红的血冒了出来,将粉嫩的血痕染成了骇人的浆色。

    苏婳婳面上怔然,随即又见段九龄轻抬了手腕,置于茶盏上头,一滴,两滴,鲜血入茶盏,不多时便是满满当当的一盏。

    段九龄三指叩起茶盏,转过身朝苏婳婳一步步走来。

    那手腕子上的血还不曾止住,鲜红又迤逦,茶盏上还有溢出盏口的血顺着盏壁缓缓流淌,更称得段九龄的面容惨白,神情凛然。

    苏婳婳没来由的心慌,她不明所以,只觉今夜的段九龄似乎与之前的都不大相同,待人至她跟前,将那盏散着微微的腥甜味的血移至她面前,听他唇口亲启,道。

    “行恶方才聚业障,眼下是我自愿,想来于你的修为应当只有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