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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反常

    另一边,秦大小姐发过脾气后便一直蒙在被子里,直到暮色四合,菘蓝带了几个婢女布好晚膳,才又劝又哄地将自家小姐从床榻上请了下来。

    秦皎皎饮过小半碗白粥,面上仍未显出什么好脸色,菘蓝站在一旁为她布菜,见状便小小声地道了一句,“我都许久未见过小姐生这么大的气了,您待曲公子一向和善,今日这是怎么了?”

    秦皎皎放下汤匙,迟疑道:“我今日,是不是很反常?”

    菘蓝摇头又点头,“与旁人相处倒是还好,对待曲公子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止今日,这几日都是如此。”

    秦皎皎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有这么明显吗?”

    菘蓝没听清自家小姐说了什么,她瞧秦皎皎面露忧虑,便以为她是因为伤了曲天明而心生愧疚,赶忙劝慰她:

    “小姐其实也不必担心,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小姐这样的样貌地位,平日里对待曲公子也是过于好了,这份好若是给了旁人,必定会心怀感激地念着小姐的优待,哪像曲公子似的,几年来一直不冷不热的,和咱们端着架子。”

    秦皎皎笑起来,“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愿意待人家好是我的事,人家领不领情是人家的事,不能混为一……”

    她突然顿了顿,想到前世时,曲天明若是一开始便拒绝她的示好,以她的个性,大抵也不会死缠烂打地纠缠不休。

    可事实却是那人与她暧昧不清地纠缠多年,吃尽了她秦家的好处,等她表明心意后,又摆出个不拒绝不主动的态度,从未与她言及过真切情爱。

    秦皎皎那时还以为他是性子内敛,不善说些挚情之语,现在回想起来,只怕曲天明对她该是半点儿女之情也无,从头到尾都将她视为自己向上的踏板罢了……

    她神色微黯,垂首半敛着眉目,缓缓地叹出口气,继而又抬起头来,冲着菘蓝招了招手,看着小丫头不明所以地低下头后,直接伸出二指捏了捏那圆圆的脸颊。

    “这么大的怨气?你既然都看在眼里,这话为何不早说?”

    菘蓝捂着脸颊傻笑一声,“没,没什么怨气,奴婢这都是随口瞎说的,小姐听过就算了。”

    她忽然想起曲天明离去前的那个眼神,又忙不迭地补了一句,“小姐,您可千万别在曲公子面前说奴婢讲了他的坏话,曲公子今日可真骇人,他看奴婢那一眼,都快把奴婢吓死了!”

    一句话说的秦皎皎神色又滞,秦大小姐拢上粥碗,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温热碗壁。

    在她前世的记忆中,这时的曲天明还不该如此。原州断桥一案发生之前,他一直小心又谨慎地收着自己狰狞的野心,只浅浅地露出些光明正大的努力和上进,不仅骗过了她,还骗过了为官多年的秦沐。尽管那人对她不甚热络,但在她面前,却始终维持着温和有礼的表象。

    可今日的曲天明……

    秦皎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自午后那事发生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手腕处紧挨脉搏的位置却依旧可见淡淡的指痕……

    菘蓝说的对,自她重生之后,不仅是她,连曲天明都有些反常。

    但不论这反常是不是个好兆头,她都该加快动作,尽快笼络到钟伯行才是。

    思及此,秦大小姐抬起头来,“钟大人的袍子洗净了吗?”

    菘蓝点头,“洗净了,晚膳前就已经叠好放了起来。小姐打算何时拿去还给钟大人?”

    她瞧见秦皎皎腕处伤势,“小姐这脚怕是几日都不能走路了,不如奴婢代小姐送过去?”

    秦皎皎摇头,“不急,这袍子我要亲自去还才行。不过我倒是真有件事要你去做。”

    “明日你去韩府一趟,让韩家小姐帮我查查钟伯行。”

    秦大小姐郑重其事,“和她说,上到身世背景,下到消遣喜好,我都要知道,越详细越好。”

    菘蓝担着传话的重任,第二日辰时不到便悄悄出了门。

    秦皎皎身上有伤,昨日午后又睡了好几个时辰,两相加持之下,夜里便睡的不甚安稳。

    菘蓝早上离开前,特地在门口轻声叮嘱了丫鬟汤药的时辰,只这一点几不可闻的小动静,睡在里间的秦皎皎便醒了过来。

    她听着院里丫头打扫走动的声音,犯懒地躺在床上不愿起。安都天气渐热,菘蓝昨日为她卸下了厚重的棉质帷帐,换上了轻薄又透气的纱帐,那纱是淡绿色的,被晨间熹微的阳光一照,便如同泄下点点光亮的林间翠叶,秦皎皎抬起手,凭空地握了一把那抹淡绿。

    她昨夜做了一整晚的梦,先是梦到自己还被关在牢中,曲天明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身前,要她立刻入他曲家做妾,她自是不同意,曲天明却强硬地钳制住她的臂膀,要将她从牢中带出去。

    混乱间有人闯了进来,那人虽瞧不清面容,却是来阻止曲天明的。秦皎皎瞪大双眼,在拉扯间试图看清那人眉目,不料一个恍惚,场景变换,自己又回到了少华山的偏僻山林。

    钟伯行居然也在,却没像昨日那般直接帮她,而是紧皱眉头,一脸不悦地同她说道:“你为何要给我送梅花糕?我最讨厌豆沙了,很甜。”

    想到这里,躺在床上的秦大小姐突然笑了起来,她半掩着嘴,只觉得自己这梦实在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