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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拓跋焘当时病来得快,咽气也快。贺楼月没能如愿当上昭仪,只得随这些往日里她瞧不上的妃嫔们一起住进西苑。没了日日的燕翅进贡,也没有园子里的花团锦簇供她欣赏,只几个月的工夫,整个人显得苍老了许多。

    可饶是如此,贺楼月还是一副自命尊贵的样子。依然每天将发髻梳得妥帖,也从不甘于去做什么杂活儿。拿着不多的例银,心里却还是将自己当作从前那个风光无限的宠妃。

    冯锦进门的时候,她正端着一盏茶,坐在陈旧的木凳上望着窗外。璃词小心地走过去:“太妃娘娘,穆贵妃来了。”

    “穆贵妃?”贺楼月猛地回头,随即站起身来,凌厉的目光刀子一般落在冯锦身上,“当日倒是小瞧了你。”

    “本宫也没想到,再见太妃是如此的光景。”

    “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狐狸精!”贺楼月气急,抬手指着她道,“允安是皇帝的发妻,你竟教唆皇帝将她打入冷宫,这般歹毒,我倒要看你能得几时好。”

    冯锦听她骂完,不紧不慢地四下瞧着。又端起来看了看那茶盏中,尽是细碎的茶叶末。

    “太妃的茶见底儿了吧,改日本宫叫人送一罐新的来。”说完笑着放下,“竟不知太妃也会吃这样的茶,小时候见您,您总还瞧不上我们呢。那真叫一个风光无限,可惜啊,多行不义。本宫不信鬼神,但信因果。太妃说本宫歹毒,比您还差远了。您若不害人性命,贺楼家何至于得此报应。”

    “你姑姑那是自个儿想不通,我何时害她?她若乖乖遵旨,也该是风风光光出宫的。”

    “风风光光?我姑姑从来温良恭俭,比不得您不要脸面!莫不是在太妃心里,借着星宿鬼神便不算害人,将人逼上绝路也不算取命?”瞧她急着辩驳,冯锦厉声打断,“你早就算计到了姑姑不会嫁往北蒙,真可惜,可惜就算姑姑死了,昭仪之位还是没来得及让你坐上,可惜我就算没了倚靠也比你那愚蠢至极的侄女受宠!可惜你们一家子兜兜转转,本宫还是贵妃。”

    “但本宫觉着更可惜的是,老天给你这报应还不够,实在是该叫你血债血偿。”

    贺楼月颤抖着握住璃词的手,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冯锦听到卿砚在外头叫她,离开前,又望着里面的人道:“忘了告诉你,你若不害我姑姑,等殿下今年娶了贺楼允安,我要便走了。兴许,她这会儿已是皇后了。你千算万算,不过是多此一举,平白造就你们这般田地。”

    贺楼月闻言一下子站将不住,屋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冯锦头也没回,一步一步走出了西苑。若不是这个人,她不至于失去姑姑,失去孩子。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她如今虽站在高台却也不是圣人,冤冤相报无了结,可血仇若能相报,最是叫人畅快。

    “奴婢方才跟太妃们闲聊,她们都记得正月十五元宵宴上,是钦天监当时的司事海岳向先皇说的,昭仪星宿与先皇犯冲。”回绣锦宫的路上无人,卿砚压低了声儿,顿了一顿道,“这个海岳,就是当日负责世子选妃的礼官。”

    “这个人如今何在?”果真,冯锦心道若这两件事不是同一人便也罢了,可偏偏与贺楼氏有关的都是这个人。贺楼月买通钦天监装神弄鬼害了冯箬兰的事,看来是板上钉钉了。

    “宫变那日,此人跟随的是南安王,已死无对证了。”

    冯锦停下脚步,与卿砚对视了一眼,摇摇头:“他早死倒是他的造化,贺楼月跑不了。”

    近来绣锦宫门前常倒药渣,她嫌味重,便叫小宫女们把香鼎搬了出来。这会儿主仆二人回来,远远瞧见烟烟袅袅,氤氲着飘向天空。微风乍起,翻起冯锦的衣袂,裙绡也随着摆动,如同她此时的情绪。拨开了糊在心头许久的迷雾,竟已觉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