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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十四话徐凉云在雷雨里来了,又在雷雨……

    徐凉云清醒了。

    陈述厌听到那边又窸窸窣窣一阵响,应该是徐凉云手忙脚乱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人一紧张就躺不住。

    徐凉云慌得好久都没应声,过了一会儿才慌慌忙忙跟陈述厌嗯嗯啊啊地应了两声,问:“怎……怎么了啊?”

    陈述厌:“……”

    被这么一问,陈述厌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词。

    他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他似乎有很多想说的,又似乎什么都不想说,脑子里晕乎乎的全是那三枪。

    可是都五年了。

    徐凉云早就好了,陈述厌也早就好了。

    现在心疼,未免太晚,也太贱。

    而且他也没必要心疼。他们早就分手了,是徐凉云自己选择不说的。徐凉云毫无理由的分手是真的,那之后仍然放着他不管自顾自消失也是真的,所有不辞而别的冷暴力都是真的。

    陈述厌也仍然该恨他,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该因为他中弹而全部原谅。

    ……可徐凉云中了三枪。

    陈述厌心里乱糟糟的。他紧抿住嘴,在盛着爱恨两端的天平上摇摆不定,纠结得像要把自己撕裂开,连握着手机的手都隐隐开始用力。

    徐凉云丝毫不知陈述厌的内心动摇,就那么心惊胆战地等了半天。

    陈述厌一直不出声,徐凉云就有点等不下去了,忍不住轻轻叫了他一声:“陈述厌……?”

    陈述厌轻轻叹了一口气,紧紧握着手机的手松开了些。

    “晚上忙不忙。”他问。

    徐凉云没回答。

    陈述厌猜到他多半不会回答,就自顾自地接着道:“不忙的话,过来找我一趟。”

    “……不是。”徐凉云说,“你想起什么跟方韵案子有关的事的话,可以跟你旁边的警察……”

    “我没想起来,早把知道的全说了。”陈述厌莫名有点烦躁,啧了一声,道,“我就他妈不能约你了是吧?”

    这话太过直白,徐凉云直接不吭声了。

    他不吭声,陈述厌也不吭声。

    他等徐凉云的回答。

    两个人就这么举着电话沉默了很久很久。

    好半天后,徐凉云才对他说:“我们分手了。”

    “我知道。”陈述厌说,“你在我住院的时候不要我了。”

    徐凉云:“……”

    陈述厌一时嘴快说过这话后,觉得自己实在像条被人扔下车,在原地呜呜嘤嘤不愿接受现实还在等人回来接的可怜小狗,于是撇了撇嘴,给自己找补了一句:“我现在也不稀罕要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

    陈述厌又觉得好像说得有点太重了,抽了抽嘴角,接着补充:“我就是想看看你而已。拿着我上次扔你脸上的手套来,挺贵的。”

    ——十五块钱一副,照顾摆摊的老奶奶买的。

    徐凉云还是没吭声,陈述厌却听到了他无数次差点出口的音节,想必是在那头好几次欲言又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估计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来。

    “你要是不来,明天我去找你。”陈述厌说,“你不怕我在警局门口大喊刑警队长把重伤住院的男朋友扔icu冷暴力分手的话,晚上大可以不来。”

    说完这话,陈述厌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陈述厌内心还是久久难以平静。

    他看向在大空草地上撒欢的布丁,看它快乐回归大自然母亲的怀抱,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冬日的风扑面而来,吹得人脸发僵。

    陈述厌感觉心里忽然就多了个隔栏,让这些原本磅礴的恨意上不去也下不来,总之再也无法纯粹。

    纵然他知道他真的该恨。该用力的恨,把这曾经他最爱的男人恨之入骨。

    陈述厌看向远方,怅然地叹了口气。

    真的太贱了。

    他在心里骂自己。

    被这三枪带着,那些原本深埋心底的鲜血淋漓也掀开了棺材板,慢慢地重新浮现回了心头上。

    陈述厌其实不太记得当年那件事的详细情形了,如今想起这些,他都觉得像某一个遥远又离奇的梦。

    他甚至都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被抓走的。关于那天的最开始的记忆,是有人泼了他整整半盆冰水,把他泼醒了。

    然后在一开始的半醒未醒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咯咯咯咯疯得发哑,从那以后成了他的梦魇。

    有光照得一片刺眼。

    陈述厌眼前晃了好一会儿,视线才慢慢恢复。他看到四周是一片工业风的水泥地,有两个影棚用的灯光直直冲着他照着,还有一个手机摆在他面前。

    更准确的说,那个手机是摆在一个高高的三脚架上面,像在直播一样,摄像头开的内置,正面冲着他。

    面向他的光太刺眼,陈述厌眯着眼,目光恍惚地看了会儿,才终于陈述厌从手机里面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面,黑色的皮带紧紧套在他身上,把他的手脚捆在这张椅子上,就连脖子上都被绕上了一圈,椅子四边连了许多线。

    这是张电椅。

    有冰水从他发间滴滴答答地滚落下来,陈述厌看到【视频中】的字样在手机左上角忽闪忽闪,带着红色的提示光。

    陈述厌浑身冷得发抖,脑子嗡嗡作响,现实太过恐怖,就连惊恐都带上了一层茫然的色彩。

    他傻了,但听到有个女人一直在笑,她的笑声至今都时常在他的噩梦里回响。

    于是彻头彻尾的恐惧本能性地从他心里升腾而起,就此缠绕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