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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过山车上升

    因为不久前应以昼刚带杨淘来过,这次潜入方家宅邸的作战会议直接约在灯塔上的“秘密基地”见。

    杨淘吃晚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连常紫薇都看出来了,整个晚上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杨淘,看得杨淘有点不自在。常紫微没有刻意追问杨淘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学习交友顺不顺利,她了解杨淘的习惯,如果孩子不想说问也没用,越问她越回避,像用木棍戳小乌龟的脑袋,越戳它越会缩回壳里去。

    作为家长的成熟,就是自己心里虽然有把火在烧,仍然挑一副淡定的面容,不苛责不迁怒,一直等到孩子认为时机到了为止,那扇关着四十大盗宝藏的门就会自动打开。

    果不其然,杨妈的策略又一次奏效了。杨淘碗里还有最后一口饭,她匆忙地打扫干净,然后跟常紫薇说她吃完饭有事要出去。还没等常紫薇往下追问,杨淘就把跟谁、去哪都说了一下,不过作战会议这事一笔带过,只说是同学给她讲关于南孟的“秘闻”。常紫薇审视了杨淘一会,杨淘心里开始打鼓,杨妈缓缓开口:万一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记得回来讲给她听听。

    杨妈的工作一般都在家里完成。作为记者兼撰稿人,大部分工作都通过网络传输联络,虽然来了南孟一个多月,如果不是女儿和老公回来会讲一些白天发生的小事,她大都埋头忙于赶稿、联系各地的信息源、查资料、制定工作计划……对日常生活中的细节更容易忽略。当她用冷静的眼光注视着杨淘的时候,杨淘总觉得自己被断层扫描了。但是常紫薇又保持着少女的心境和时不时跳出来的赤子之心,杨淘就摸不着头脑了:我妈算不算已经把我全部看透,还是她实际上也挺呆头鹅,只是我把她想象得无所不能了?

    “哪!厉害吧!”常紫薇把手机屏举到杨淘面前,上面是她和熊玩偶的合照,就是之前周末的时候杨淘和邱宇与熊合照的那只步行街之熊。

    “哇……”好幼稚啊!杨淘把后半句咽了下去,父母果然是一种不可以用常理去推测的生物。

    吃过饭帮常紫薇收拾好餐桌,作业也一早搞定,杨淘这回也学应以昼得的样子背了背包。手电、水、笔记本、地图……她想了一下要不要带创可贴,想到反正应以昼会带,嘴角漾起一丝微笑,和妈妈说明之后走出了家门。

    骑着自行车沐浴着海风,黑暗恰恰是灯光最好的映衬。正因为有了沿岸的黑、海水的幽蓝,渔船上的灯火才带上了温度,星星点点连成了一张网,人们生息于此、创造劳作。

    杨淘把车子扔在灯塔脚下,推开小门发现隐隐的灯光流泻下来,应以昼已经到了。

    见她来了,应以昼第一句话就是问她这次出门有没有告诉家人。杨淘回答已经跟家人讲明,他满意地拍拍杨淘的头。

    杨淘答应应以昼加入南孟探险社的第二天,就把红色的头发染回了栗色。

    除了她自己觉得太乍眼、还经常会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以外,火红的头发只能代表一段时间内她的心情,随着身边一个个“怪人”的出现,那个充满不安和悔恨的阶段也暂时性的宣告结束了。

    应以昼的视线在杨淘柔顺的栗色头发上停留了几秒钟,发现自己的目光对上了杨淘的目光,慌忙转身拿起一根细细的小棍,杨淘仔细一看好像是老师上课用的教鞭。

    教鞭往墙上一指,那里事先挂好了一份地图:“作战会议,现在开始!”

    墙上是一幅大致的方家宅邸布局图,看样子应该是从咕咕歌卫星地图上扒下来的。作为地形的展示足够了,精度方面则不够说明潜入路线,所以在彩印的卫星地图旁边补充了一幅手绘的建筑结构图。绘图以钢笔线条为主,和这次行动相关的重点建筑都用红色标注了出来。除此之外没有具体绘制出来的区域,正是应以昼的求知欲和知识盲区所在。

    “喂,我们这样子跑到人家家里,会不会有点……不礼貌?”杨淘的大胆全都建立在一定的行为准则之内,所以真到连声招呼都不打跑到方家的当口,杨淘谨慎的那一面就又突然冒出来了。

    “我们在方家一不动任何私人财产,二只是单纯的观察,观察的目的是……”

    “完成你的南孟探险地图。”杨淘无奈地接着到。

    “悄无声息,就像从来不存在一样,在那个豪宅里转一圈就走!”应以昼特意加重了“豪宅”二字的语调,等于是在“好危险”和“好有趣”的天平上增加了一个重磅砝码。虽然第都断然拥有更多的有钱人和更多的豪宅,可杨淘突然发现她还在第都的时候既没有去注意过、对这些事甚至没有任何关心。第都就是一个她努力挣扎着想在自己有限的天空里力争上游的城市,既没有心情和闲暇去关注自然,更无力去留意别人的生活,哪怕是无比理想化、自己有一天也希望能过上的生活。

    “我们去的这个区域在方家豪宅的东边,这边离海岸线更近,据说方家大宅后面的游泳池是直接引了海水进去,方家的地下一层用6cm厚的强化塑料建了透明的景观墙,景观墙围出一个直角,直角外面被海水包围环绕,从地下一层可以清晰地看到游泳池的样子,也就是说她们家拥有一个可以看见大海的地下室……”

    在应以昼的描述之下,杨淘还是感到有点愕然。说到地下室,杨淘只能想到外来的打工人为了节省房租而选择的居,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所终年不见阳光。住在那的人们在艰苦的条件下仍然怀揣着在大城市扎根的梦想,这点和曾经在那里生活、现在又离开了的杨淘没有多大分别。而说到住在这样华丽设施里的方月岚,她身上确实有一些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高高在上和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质,但这些要素都和地下室能看到海完全联系不上。在杨淘的眼里,她就是个爱闹别扭、自尊心极高可是又有可爱一面的小女孩,和自己这个年龄的其他女孩并没有太大的本质性差别。可要是说到她家的宅邸……这差别可真是有从地球到火星打五个来回那么大!

    “快别管地下室了,先说我们要去的地方。”

    “我们挑的入口正是在东边,之前研究过卫星地图之后,这边看起来巡逻的警卫配置稀疏,离大宅的正门入口相对比较远,也是谜之所在——我最好奇的位置。”应以昼的冒险魂熊熊燃烧,而杨淘几乎已经变成了“我只是去参观学习”的心态:没吃过猪肉至少要见过猪跑,而且她的好奇心和应以昼不同,在于生活在这样宅邸里的人每天又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呢?他们的快乐真的就会比我多一些吗?

    “除此之外我再强调一下注意事项。”

    “洗耳恭听。”

    “一、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不能抛下对方……”

    “这……如果我让你别去想‘要把大象装冰箱总共分几步’,你会想到什么?”

    “要把大象装冰箱总共分几步!”

    “对吧,注意事项的说法应该用正面的说法而不是负面的,所以你的第一条应该这样说才对:一、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共同进退。”

    “好,就依你的!然后是第二条,互相关照。”

    “和第一条差不多嘛。”

    “但是比第一条门槛低不少。第三条呢就有点难度了……”

    “比第一条还难?说出来听听。”

    “调查完成以后,好好写报告!”

    “这……这不是你要调查的吗,你写就好了啊!”杨淘差点把“干嘛写报告的事还要拉我下水”说出来。

    “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看到的东西和理解的情况肯定是不一样的。就算是经历同一件事,不同的人讲出来也会有不同的重点,甚至有可能出现记忆的偏差……”

    “你是处女座a型血吗?”

    “不啊,我双鱼座o型的。等等,你相信星座?嘿!我这说正事呢!”

    “也不是相信,就是觉得……呵呵,星座比较能帮我理解你的…细腻……”

    “细腻?嗯,可能因为我爸是老师吧,从小就从他那学到了一些潜移默化的东西,比如如果能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人和人之间的误会能少很多,而且很多事在一开始就规则明确、条理清晰比较好。”

    “omg,你爸教什么的?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吧……”

    “不是不是,他教的不是学校知识,是……”

    “野外生存?商务演讲?滑翔伞?登月?”

    “都哪跟哪啊!是太极拳。”

    杨淘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怎么想一个教太极拳的爹和应以昼这样性格的形成应该也没有直接关系。

    “不要看不起太极拳哦,我爸可是传统国术领域的青年……中年才俊呢!”

    “嗯,干这个职业能在南孟养家糊口,不是才俊应该也办不到吧。”

    “所以呢!报告两个人都要写。”应以昼强行把杨淘的思绪拉了回来。

    “好嘛,等于给我增加了一门课外作业。这条依你……字数?”杨淘见应以昼开始掰手指,赶紧劝住他。

    “不少于800字可以了吧,高考作文也才800!”应以昼看来不怎么情愿,觉得八百字怎么能把事情说清楚呢。但他还是梗了梗脖子决定先退一步,接受了杨淘的提议。

    “我看你也有当老师的潜质。”

    “这个嘛,很多事我都是无师自通的,怎样才能教会别人,特别是天资不怎么好的人,我也不是那么得心应手的。”

    “你刚才那态度就是法国一地名你知道吗?”

    “嘿,凡尔赛就凡尔赛,夸人还夸得拐弯抹角的。”

    “我不是在夸你……”

    “哈哈哈,你害羞了……”

    “你才害羞呢,你们全家都害羞!!”

    今夜的灯塔周围也充满温暖的灯光和轻快的笑声。

    三天后的周六晚,方宅办了一个party,应以昼事先收到小道消息,说方月岚叫了一堆狐朋狗友到她家聚会,应以昼认为当天的警备肯定会集中在大宅附近。即使他俩在探险的时候万一被发现,只要一口咬定说是方月岚的朋友不小心走丢了就能想办法糊弄过去。就按照之前和杨淘约好的,两人骑着自行车来到东边的围栏下面,费了点力气爬到围栏边缘。

    在爬墙之前,杨淘先问应以昼:“这个围栏没有感应器、电力装置和监控摄像头吧?”杨淘起到这还在气喘吁吁,先把每个她能想到的潜在可能性都问了一遍。

    “感应器、电力装置都没有,监控在那里……”应以昼指指离围栏尚有一段距离的一间小屋,看起来像警卫人员呆的工作室,屋檐处隐隐能看到摄像头样的装置。

    “我们这里是视觉盲区,摄像头拍不到的。”

    “怎么一点不像电影里演的,来个重力感应器啊、电网之类的,有贼的话先被外围保安设备搞定了。”

    “可我们不是贼啊……”

    “好在方家老爹不爱看好莱坞,搞那些花哨的高科技,不然现在我们已经歇菜了。”

    杨淘和应以昼几乎就是大喇喇直挺挺的靠着是个人都能达到的攀爬能力,半爬半摔的进入了方宅的范围。

    两人贴墙挨着边,猫着腰低调的潜行,特别按照应以昼观察摄像头之后规划出的路线,尽量避开一切摄像设备。行进了一阵应以昼问:“你能听见party的声音吗?”

    “好像没有,我们这边离方家大宅太远了吧?”

    “是啊,望山跑死马。他们家的宅子光是看着貌似不远,就咱俩的脚力,走过去也得十几分钟吧。”

    “我看十几分钟可到不了。”

    “既然离得已经这么远了,那我听到的声音是什么呢?”应以昼总觉得耳畔嗡嗡地响,这种低频震动的声音初时带着机械马达转动产生的电磁噪声,时不时的又会发出声音,类似《星球大战》里的小机器人bb-8的说话声。应以昼越想约觉得不对,当他和杨淘穿过一片树丛,刚站在林荫道上的时候,杨淘突然拉住他说她也听到了那种声音。

    应以昼双脚站定,机械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五点钟方向,仰起脸往空中望去。一个黑黢黢的东西漂浮在空中,两个红色光点熠熠发光,像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虎视眈眈。应以昼察觉到之后一瞬间拉起杨淘的手发足狂奔,一边跑一边回头确认,很快,黑暗中布满了无数红色的眼睛,漂浮着疾速向应以昼和杨淘奔逃的方向飞过来。

    应以昼发现那双红色的眼睛下面还有一个更小的红色亮点不停闪烁。红色眼睛紧追不舍的同时,红色亮点停止了闪烁,变成无数条红色射线照向地面,游移摆动。红眼外侧的两盏亮度极高的大白灯同时点亮,黑暗瞬间退散,周围宛如白昼,两人则如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脚边响起金属飞射、弹开的声响,应以昼发觉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危险,现在除了玩命的奔跑没有别的更好办法了。

    没时间确认地形,应以昼拉着杨淘疯狂的奔跑,同时尽量寻找树木之类可以遮蔽的障碍物。他在脑内拼命思考最终跑到什么地方才算安全的时候,杨淘断断续续的呼喊:前面有一个山坡。应以昼听后,条件反射般的拉着杨淘跑上不高的山坡,一跃跳了下去。

    两人陷入了阴影中,和对付监控摄像头的方法一样,他们被山坡遮挡之后,陷入了一个视觉盲区,至少因为强烈的白光照不到而暂时的隐形了。

    嗡嗡声持续了一会,白光渐渐退却,周围重新陷入一片安静,这时应以昼才发出紧张的喘息声:他一手紧紧扒着土坡的边缘,一手拉着挂在土坡下面的杨淘。当他纵身一跃之后才发现坡下并不是平地,深度和他想象的不一样,根本无法预测两人如果就这么跳下去会平安着地还是跌成渣,应以昼以最快的反应速度中途变招,不能用两人的安全去试探未知地形,但在下落的过程中除了勉强使自己和杨淘停在下坠的边缘,进一步是刀山,退一步是火海,不上不下着实难受。

    “应以昼,放开我。”

    “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会……”

    “应以昼,求你放开我!”

    “别说丧气话,还不到时候。”

    “应以昼!!只要你放开我……”

    杨淘的身体无法控制的抖动着,声音里带了微弱的哭腔,她的手在应以昼的手中逐渐滑落,那根一直绷着的弦马上就要断了。应以昼承受着两个人体重的压力,他知道以现在的状态绝对不可能单凭一只手把两人拉回到坡上去了,他在脑内瞬间做出决定,只能和杨淘一起掉落,也许还有微乎其微的机会能在坠落过程中保护她。

    “只要你放开我……”

    “我不!”

    “你就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