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3 惊起青冥

    花神庙坐落于半山腰之上,相传曾有九位司掌花草的九天仙女在此显露真身,虽然是传说,民间却

    都信以为真,久而久之故事越来越离奇,但也不外乎仙女变花、花变仙女之类,苑昭禾今日在庙前装了

    半晌花神,好不容易从花台上下来,也没有心思听庙中女尼与宁夫人闲话。

    她趁着宁夫人净手焚香的机会,带着寒烟从小庙侧门走出来。

    步出侧门,有一座花神渡桥连接两端,桥下就是花神湖,湖畔一座石碑上刻有“花朝连郭雾,雪夜

    隔湖镜”的古诗,字迹十分古朴苍劲,透着潇洒飘逸,显然出自名家手笔,且年代久远。

    花神湖对面,与小桥相连着的就是芸雪庵。

    桥畔设有花圃,芸雪庵前尽是由人工培植而成的白兰、茉莉、珠兰、栀子、丁香五种香花,她们沿

    途走过,只觉得一阵阵香气缭绕,沁人心脾。

    “小姐,这里烟雾缭绕的,像是走在仙境里。咱们家庄子里虽然也有鲜花,却没有这等清幽景致。

    ”

    寒烟跟在昭禾身后,轻赞了一声。

    “芸雪庵供奉的本是十二路花神,当然胜似我家。”苑昭禾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婉转回头一笑,“

    快些随我进去,帮我把这套舞衣头饰换下来,我可要支撑不住了!”

    “小姐今日扮成花神,倒还真是神似。”寒烟掩面轻笑,一串风铃似的,“这舞衣还是早些脱下来

    为妙。怕就怕花神显灵,错将小姐带上天庭去……可让奴婢到哪里找人去?”

    “乱说什么胡话,惹了神灵的怒,罚你变一朵花儿!”

    寒烟佯装叹气道:“奴婢求之不得,只可惜没有这等福气。”

    主仆二人低声说笑着,轻移莲步,过了小桥,推开沉香木所制的庵门,先后进去。

    芸雪庵正殿所供奉的正是“十二花神”,苑观植年初刚为花神庙重塑过金身,众花神像都焕然一新

    ,犹如真人一般仪态风流,姿色万千,在那香气氲氤中,更添了绰约韵致,苑昭禾带着寒烟,在十二尊

    花神面前拜了拜,转身去往后殿更衣。

    苑家诸位女眷本是芸雪庵常客,后堂小尼们早已备好一切,只等苑昭禾前来沐浴更衣、梳洗打扮,

    连点心水果之类都已经准备妥当。

    寒烟服侍着昭禾脱去舞衣华服,又往她沐浴的木桶里添了些热水,恭谨地退了出去。

    虽是春寒料峭,几张彩屏隔成的浴间里却丝毫不觉寒冷,四角处各放了一个桂花木炭盆,中间的较

    大木桶旁还摆着各色水果,可供沐浴者随手取用。

    苑昭禾见浴间内无人,这才褪尽内衣,将腿伸进浴盆里,她探了探水温,觉得全好,全身也就没了

    进去。紧绷了一个上午的身体浸入水中,全身的肌肤都跟着放松了下来,她撩着木桶里洒了各色花瓣的

    水,心情越加舒畅。

    她伸手取了一颗放在浴桶旁水晶盘里的马**葡果,贝齿轻咬,一股子甘甜从嘴里沁到了心里,纤

    纤素手也在浴桶里与花瓣游戏追逐起来。

    忽然之间,只听一声“咣当”闷响,仿佛有重物从空中跌落,打破了这一室的和谐。

    苑昭禾心中不禁大骇,下意识地住了戏水,迅速回头看向声响来处。

    室内却是一片死寂。

    除了那声闷响,再没有任何声音出现,浴间内安静得可怕,似乎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到,昭禾心情极

    度紧张,她再也不敢动弹,却将整个身体更多地埋进了浴桶里,一双水灵的大眼狐疑地看向四周。

    静了半盏茶的时间,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恍惚之间,她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听觉有误,难道刚才那种响声只是幻觉?她在热水里泡得久了,

    以致有些发晕?可是,她分明清楚地听见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不是一点点声息,而是巨响。

    苑昭禾在浴桶内停留了片刻,水温渐渐凉了,她只觉得周围寒气逼人,迅速从浴桶内站起身来,她

    连身上的水珠都来不及拭擦干净,立刻将寒烟适才搁置在花梨木衣架上的内衣一把抓起,仓促地穿好外

    衣,又倚着浴间板壁凝神倾听了片刻,确定外间确实没有任何动静,这才从从容容地走出来。

    就在她走出浴间的一瞬,她立刻感觉到——有一股迫人的寒气迎面而来,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一缕

    淡淡的血腥之气。

    苑昭禾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呼,她的面前早已多出了一柄冰凉的青冥铁剑,此时此刻,锋利的

    剑刃正抵在她雪白娇嫩的颈项之间。

    “你……是谁?”

    “住口!”

    极冰冷的声音,只是短短两字,苑昭禾只觉得寒彻骨髓,那人站在她身后不远之处,剑锋只消移动

    半寸,立刻可以取了她的性命。

    刚才的声响显然不是幻觉,房间里果然另有其人。

    她低头看着搁置在颈项上的那柄剑,一时之间不禁惊惧到极点:剑身犹带血迹,一滴一滴的殷红鲜

    血,正沿着倾斜的剑尖,缓缓滴在她的雪白衣袖上。

    ——是血,但不是她的血!

    空气中的那一缕血腥味道,果然是这柄剑所带来的。

    那人冷哼一声,纵身一跃转到她面前,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说:“像你这样的官家小姐,见血居然

    能够不晕过去,也算是奇迹!”

    午后西斜的阳光从天窗**进庵堂,与大堂内明明灭灭的烛火交织成一片深深浅浅的阴影。

    那人的脸上蒙着一块黑巾,黑巾已掉落半幅,显出他高挺的鼻梁和清隽的面容,在半明半暗的庵堂

    内,他的脸孔仿佛落进一种无可捉摸的幽邃里,那一双冷厉的眸子里,不停闪动着奇特的冷淡之火焰,

    象倨傲尖锐的冷刺深寒逼人,又像地狱而来的烈火足可焚毁一切,他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来自地

    狱的勾魂使者。

    苑昭禾看见了他的脸,心中立刻陷入了一种惊惧与绝望里,眼前这个人,已不是“可怕”二字可以

    形容,他绝对可以随时随地杀掉她,绝不会有丝毫手软。

    然而物极必反,她惊到极点,心里反而渐渐镇定下来,表情也不再显得慌乱,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对

    面之人。

    “咚咚咚”,一阵如急雨般敲击庵门的声音,击碎了庵内昭禾与那人惊心动魄的沉默对峙。

    男人冷峻地扫了她一眼,他没有说话,手中的剑刃却更贴近她的脖颈。

    “你是谁?为何来此?为何挟持我?”苑昭禾强自镇定,尽量让语音不颤抖,她鼓起勇气问出这几

    句话,心道我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你不需要知道。”

    “我必须要知道,外面的人是不是冲着你来的?你挟持我,如果是为了自保,或许我能帮助你逃离

    这里。”她心里很清楚,一旦外面来人是他的敌人,双方冲突起来,自己必定是他的第一件陪葬品。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冷笑一声道:“你如何助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但是,”她低头看了一眼剑尖上的血滴,“你似乎刚杀过人,连血迹

    都没有干。”

    “你猜得不错。”他居然爽快地承认了。

    她轻吸了一口气:“杀人并不是什么好事,连草木都是有生命的,何况是人……外面的人如果要找

    你麻烦,你落到他们手中,一定不会有好结局。”

    男人盯着她,用不带任何温度冷冽的声音说:“你很有胆量,想不到你竟敢教训一个把剑架在你脖

    子上,准备随时取你性命的人。看来,你们木国女子也并不全是幽闺弱质,反倒是男人更像草包。”

    苑昭禾听此人语气,仿佛并不是中原人氏,不禁又抬头打量了他一眼,岂料就在这一瞥之间,竟然

    撞上了他的目光,她立刻慌乱地垂下了头。

    敲门声愈加紧急,隐隐已有兵刃扣门声响,夹杂着女子尖脆的呼叫:“小姐!小姐!你在庵堂内吗

    ?现下可安好?”

    那是寒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