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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二卷百足之虫惜春释画丹青共赏

    探春等都是女孩儿家,不好接这话,李纨忙道:“生下一儿半女,姑爷心定了,两口子就好了。”

    凤姐瞧见宝钗姐妹,道:“蝌兄弟送你二哥哥什么?我要看看,他还藏着不干!”

    宝钗笑道:“我只知姐妹们的礼,兄弟们的他也瞒着不说。”一壁唤莺儿送进盒子,道:“这种笔是南国独产,通体由木头芯子抠成。”

    探春就她手里看了看,道:“怎么没有笔头?”

    宝钗道:“那细细的针端样儿就是笔头,要用时,蘸墨在纸上写便是。”说着一一分与众人。

    惜春耐不得,也无暇吩咐备纸,拣片裁下的重绢碎料,依言往上一划——只听“刺啦”声响,绢已脱丝,连毡垫都染了一道黑。

    姐妹们又是可乐,又是埋怨,都道:“看笔头儿那样细,也该温和些。”惜春道:“并没很使力,怪这绢太薄。”

    宝钗接过笔,示范道:“墨不可太多,轻轻下笔,用力均匀,最忌忽轻忽重。”

    惜春点头受教,再试试,果然笔迹纤细,似有若无。拍手道:“这个好!以后描画样子就用它了!”又向宝钗宝琴道谢。

    探春推岫烟道:“四妹妹烧香不拜真佛,要谢的在这儿呢。”惜春忙过来道福。

    岫烟红着脸,含笑不言。李纨道:“我们三姑娘和凤奶奶一样,又有口齿又有谋略。就该托生成男儿,和老爷们外头为官做宰。”

    凤姐笑道:“你说迟一步,老爷刚去了锦乡候府,和人家三老爷吃酒哩!”

    一句话既趣着探春,又趣着黛玉,不但逗得贾母前仰后合。姐妹们也你推推我,我挤挤你,望着黛玉偷笑。

    正热闹间,忽见门口人影一闪,鸳鸯眼尖,看那人很像琥珀,忙先出去探问。

    不多时转回来,先对凤姐丢个眼色,柔声劝贾母道:“老太太解了乏,就家去罢,姑娘们再玩会子,也就散了。”

    凤姐亦过来相扶,道:“上回那羔羊牛乳汤,老祖宗不说好来着?晚饭我已吩咐预备了,别等冷了吃,存在胃里积油。”

    贾母便也随她起身,众人送至门外,看人走远方回。

    这里贾母回到上房,贾政正在厅上磨圈儿,见到她,忙亲自下阶搀住。

    贾母因命鸳鸯:“把人远远带出去,不许一个近前。”鸳鸯答应去了。

    贾母见贾政一副灰心丧气模样儿,哀叹连连,欲言又止,道:“不用那里乔张乔致,我嫁来一甲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有话只管说。”

    贾政双目赤红,咬牙道:“宝玉黛玉的婚事,怕要保不住!”

    贾母原拄拐坐着,闻言“霍”地起身,几上茶碗被衣袖带翻,“哐啷”砸在地下。贾母指着贾政,颤巍巍道:“你再说一次,什么保不住?”

    贾政傍膝跪倒,禀道:“是北静王爷,他,他想纳黛玉为妃。”

    贾母惊道:“北王?北王已有少妃,怎么娶玉儿”说到这里突然停住,自己发回怔,流泪道:“我的玉儿,还要与人做小不成?”

    贾政忙道:“虽不是正妃,也是侧妃”

    言犹未完,贾母大怒道:“听你这声气,是巴不得玉儿去了?少妃那样显赫家世,尚被太妃压制多年,黛玉无父无母的,到时如何自处?!

    好舅舅呀!整日口口声声疼外甥女儿,原来都是哄人!”

    唬地贾政左右张望,求道:“母亲噤声!这话传去外头,一家子就完了。

    母亲想,北王除正妃外,只有几个姬妾,侧妃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贾母哭道:“你男人家,哪知内院阴私谋算,丝毫不下朝堂?黛玉没有父母亲族,需找个倚傍才能立足。顺着太妃,少妃不喜,跟着少妃,太妃必不轻饶。

    那样个玻璃水晶人儿,经得起几回磨挫?你不看玉儿可疼,也要想想死去的妹子!”

    贾政见老母苦泪纵横,数道泪水从帕下淌出,流入花白鬓发,不由又急又痛。

    贾母哭了一阵,忍悲道:“既要娉嫁,为何女眷间不先通气?是北王亲与你说的?”

    贾政摇头道:“是锦乡候三老爷告诉的。”

    贾母大吃一惊,连问:“锦乡候三老爷?他是我们的冰人,怎么又替北王说项?!”

    贾政叹口气,想起早间接到帖子,兴头头赶到候府。三老爷屏退下人,言道昨日水溶请他过府,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又道:“令郎和林侄女儿定亲,虽是家事,又未刻意宣扬,然依北王身份,知晓何难。

    他此番做为,就是借愚弟之口和老先生吹风儿”

    贾政虽迂些,却不是个蠢人,略加寻思,惊出一身冷汗:那水溶对黛玉有意,却不愿背个“霸夺□□”的骂名,才故意请媒人去,略微露个话头儿。

    若三老爷机敏,贾政知趣,就该无声无息散了先头姻缘,待王府求聘时,方大家脸上好看。

    贾政悟得明白,但想一想贾母,着实不忍心,试探道:“北静王是个贤王,若知我两个孩子自幼定亲,说不准就能”

    三老爷笑道:“老先生好痴也!那北王自束发入朝,十数年简在帝心。虽这样说,难保主上不知此事,更甚者,就是主上授意,亦为可知。

    贾政张口结舌,道:“外甥女儿一个孤女,怎么就想到她?”

    三老爷到:“正妃已是高门,侧妃只需身家清白,不能太卑,更不能太显。

    林家五代列候,今虽衰微了,终系名门书香。况林家世侄女有咏絮之才,连我都听说过的。”

    贾政听到这里,真如雷轰电掣般,知道此事不可转圜了,忙忙告辞回来,商之与贾母。

    因见贾母发问,贾政道:“他也是一片苦心,劝了我多时。”说着将前后原委和盘托出,又因“圣上授意”云云终属臆测,便隐瞒不讲。

    贾母听他说来说去,终逃不过“罢休”二字,遂道:“依你的主意,就活活拆散两个孩子,把黛玉推出去?”

    贾政小心翼翼道:“儿子想,女孩儿嫁妆最要紧。不若林家财产尽归黛玉外,再把我一半儿私库给她。在挑几房忠实机变的下人,送给黛玉陪嫁,或者替玉儿置几个田庄,年年好出产息。”

    贾母一听“林家家产”,更哭得背过气去,一边拿拐棍敲着贾政的背,呜咽道:“你要还,就把大观园挖出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