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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妓子误佛

    花姐到底还是给阿饶安排了一处栖身之所。

贫巷里,荒院最多,原来的主人不是死,便是逃,还有很少部分的人,有了赚钱的门道,成了富人,便名正言顺搬离了贫巷。

花姐就是最后一种,她原是流民,年幼时逃荒至江都,投靠了贫巷里的远房亲戚,曾在此住了好多年。

“这处院子,我本是永远都不想再进的。”花姐推开柴门,门上尘封数年的酸楚乘机溜进心坎,着的那一身鎏金片点缀成星光的鲛青裙,贵气显赫,与此地格格不入。

然回望,一人青纱罩白,一人黑布着身,寒酸地倒很像是贫巷里的民。

院子里草木飞长,枯叶成堆,好在那间两室的草屋之中,用度皆全。

“我那个大表舅有运气,发了些小财,一家子搬走的时候,什么都不要了,所以这儿的东西是齐全的。”花姐从容地在箱柜上舀起一指灰,不堪回想:“人呐,还是富贵的好!”

话音刚落,又看向娇滴滴的阿饶,劝:“阿饶,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些穷亲戚,就不要寻了!”

阿饶却完全沉浸在这处新所中,从小在如归阁长大的她,并无体会过,幼崽院中跑,娘在屋中织的温情,方有了一丝感概。

心下盘算:收拾这院子,得费些功夫了。

与花姐道别时,阿饶送她出去,二人在门口又说了一会儿话。

回屋后,却撞上了净空的一脸冰,责她:“你又与人乱说话。”

方才阿饶与花姐说话声音极细,本意是要背着净空,可阿饶忘了,净空靠一身功力傲立天下,他是群雄之首的武林尊主,他若是想知道,即便阿饶与花姐站在远远的巷口细语,他也能听见。

净空听见阿饶说,他二人是私奔到的这里,原先那位正打发了好多人到处寻她,她叮嘱花姐数次,若是有人来问,只说不知道,为免惹上麻烦。

阿饶还说,她与净空真情相对,至死不渝。

末了,花姐还嘲了一句:“就那个穷鬼?”

净空堂堂宓宗掌尊,不但为阿饶背了一身污名,还被一个鸨母嫌得体无完肤。

妓子误佛啊!

星踩着夜登了空,阿饶好不容易把院里的枯叶扫成了堆,人站在屋门口,偷着一抹惬意,赏了一阵。

今夜挂空的星与昨夜无异,与往常的好多夜都无异,可阿饶的脖却仰成了一个渴盼的弧度,放眼逐空,兀自叹了一句:“也不知道那览群星,解命格的移星老祖,是不是与我观的同一片天地?”

都说漠地才能看到孕星的星河,阿饶不信邪地使劲眨了眼,果真,此时的星星下头只剩空荡荡的黑。

遂失落地低头,回瞧了也是空荡荡的院子,又语:“等过了冬,我也在这儿洒一片桃花种子,种一院与苍鸾岛一样招蝶蜜的桃林。”

转眼,恰落在院外的那颗苍天枯木上,便指了指:“还要在那儿,挂一口与长隐经楼之顶一样扰人清梦的钓钟。”

“啊!”惊醒:“后院有荒池,若是修葺修葺,也能改成一方剑宗灵洞里,慕容夫人日日沐身的灵池。听闻气宗的方台观鹤鸟成群,那便再在灵池里铸几只仙鹤吧!”

到此,忽没了语,净空默数少了一样,便递眼望过去,瞧她认真思索着嘟囔:“他天影有什么呢?”

宾客盈门的烟馆,神眉鬼道的鬼市……

算了,闭眼一摇:“罢了罢了,那鬼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

好大口气!净空听她说得欢快,只三言两语就把整个武林的头部军皆具集于此。

而他立在柴门,背对着阿饶,这姑娘已两个时辰未与他说过话了,不知刚刚这些话是说与他的,还是自言自语。

阿饶盯着那道把她拒得远远的背影,心落了底:“算了!这些好东西,一个妓子哪里配得起!”

脾气还真不小!

净空只管心叹,他哪里知道,阿饶一心出尘埃,而他却又替她寻风尘。

柴门被推了一个来回,阿饶看见那道背影渐行渐远,终还是忍不住叫了他:“你去哪儿?做什么去?几时回来?”一连三问,妥妥的管家媳妇。

而净空也被这一串问锁住了脚,足下的六尘之虚眼见着踏入七情之地,见回头无望,他把凉风卷进了袖里,简答:“修禅。”



第二日早,花姐来的时候,正瞧见净空未带斗笠,坐于院外枯木下,闭眼养息,惊觉:居然,还是个和尚!

细端两眼,俊朗归俊朗,可在花姐眼里,钱财大过天,她要是迷恋男色,如今的江都哪有如归阁的地位。

遂执眼回了屋,见阿饶已换上了她昨日拿过来的裙袄,袄褙子是淡粉的雨丝锦,衬裙上是成对的双鲤纹,想想再配上手里的胭脂,云锦池色,艳绝湖堤。

又惜:阿饶果然不是普通货色。

花姐雇了一辆马车在巷子口等着,她单带了阿饶出来,阿饶瞧见马车才晓得出的门不近,便问:“咱们这是做什么去?”

花姐自顾上了车,撩了一半车帏,往后阴阳怪气地扔了一句:“灵沅寺,给你好生瞧瞧八字姻缘。”

车行一个半时辰,便落了脚。

阿饶飘飘然下了车,飘飘然入了寺,一看就知是个心藏情郎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