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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为质

    薄薄的窗纱上沾染着可怖的赤色,鲜血滴答滴答顺着墙角留下。

    女子的尖叫和皮肉被划破的撕裂声,惊起黑夜中沉睡的鸟群。

    垂死的男子抓着床边的纱帘,他的胸前插了一把短刀,伤口处正汩汩流着血。他费劲瞪大眼睛,张着嘴想要喊出什么,但终究只是呜咽了两声,伏倒在了床前。

    跪在地上的是一个少年,血珠挂在他睫毛上,轻盈又沉重。他激烈地喘着气,瘦小的身躯不断颤抖着,鲜血溅在他苍白脸上,即使在黑暗中,他恐惧的眼神也是如此分明。

    “哥哥……”

    床尾的小姑娘蜷缩在被子里,露出湿润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少年置若罔闻般,呆呆地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手。

    “哥哥……”

    小姑娘带着哭腔,不顾里衣已经被撕得凌乱,连滚带爬扑到少年怀中。

    “哥哥……哥哥!”

    邹姒嘉从梦中惊醒,额头沁满密密的汗水,单薄的肩膀不住地起伏着,她无措地看向杏色的床幔,窗外已经大亮了。

    “公主?”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扎着双髻的侍女将床帘挽起来,担忧地看着少女:“公主可是又梦魇了?”

    邹姒嘉愣愣地看向侍女,尚有些恍惚,但还是点点头算是应答。

    侍女唤作东陵,从小在邹姒嘉近前服侍。

    东陵蹙眉,掏出手绢为邹姒嘉细细擦着汗:“公子让奴婢将公主的情况说与他……”

    邹姒嘉蛾眉一蹙,圈紧东陵的手腕。

    “公主。”东陵手腕生疼,立马跪倒在邹姒嘉床边:“奴婢知错。”

    “……不要告诉哥哥。”

    见东陵瑟缩应诺,邹姒嘉才放开东陵的手,揉着额头,坐下床,道:“哥哥已经很忙了,这点小事,不要让他担心——水。”

    东陵连忙倒了杯热茶递给邹姒嘉:“那公主可要再睡一会儿?”

    “不必了。”邹姒嘉看着窗外,远处房檐一角被挂上了喜庆的红色绸缎:“更衣吧,今日陛下千秋宴,迟不得。”

    东陵应声,一一点亮殿内的烛台,唤来几个小丫鬟。

    “父王还没有来信么?”

    东陵低下头,默然不语。

    邹姒嘉眼底有些失望,但很快隐去。

    “陛下仁慈,必不会苛待公主。”东陵忐忑道。

    “仁慈?”邹姒嘉摇了摇头,大盛的新帝,曾经的荆国公子,姬拂,和她并不相熟。

    先帝和荆王乃是一脉,先帝子嗣缘薄,仅有一女尚且年幼。临终时群狼环伺,不得已才将帝位传给姬拂。

    上一次,邹姒嘉记忆中,似乎是在去年夏日在沉鱼池边。

    “毕竟是经年的情谊,陛下还曾救过公主。”东陵小心翼翼地安慰。

    其实虽然与她一同入宫为质,姬拂和他们的无所事事不同。他自小学的是君子六艺,帝王心术,不和他们一处念书,故邹姒嘉也甚少见他。

    邹姒嘉眯起眼,思忖着东陵的话,困兽犹斗,这也不妨是一条出路。

    “奴婢昨日去尚衣局打听好了,殷丘公主穿豆绿色。”

    大盛一共五个诸侯国,殷丘公主同邹姒嘉一样,按祖制,都是自小入这襄安皇宫为质。

    不过也有不同,邹姒嘉的目光放在了漆盘上堆叠的两件衣裙上,都是宫里前两年流行的款式了,面料尚可,但工脚粗糙。

    即使是为质,在襄安也是有三六九等的,她和兄长来自蚩尤后人所建的九黎国,当然被自诩炎黄正统的其他贵女王孙所排挤。

    宫中之人又素来踩低捧高,邹姒嘉指尖滑过裙裾,垂下眼睫,掩去心底的不甘,只有指尖,深深地掐着上面的绣样。

    “姬羲和呢?”

    东陵低下头:“荆国公主是新帝妹妹……特许穿绯色。”

    正是豆蔻年纪,却总穿素净、老气的颜色,邹姒嘉有些落寞地垂下眼:“本宫不可以吗?”

    “公主……公主姝色无双,无需这些身外之物。”东陵唯唯诺诺道,捧着两件衣服进退两难。

    阖宫上下隐隐有些忙碌声传来。

    邹姒嘉瞧着东陵为难的模样,随意捡了一件:“就这个吧。”

    东陵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下了一夜的雨,天净得如琉璃,残留的雨滴顺着青阳殿的屋檐落下,滴在玉阶上,犹如轻扬的乐曲。

    淡淡的初阳照入殿中,细小的灰尘飞舞在空气中。

    大殿冰凉的石砖上伏着一位瑟瑟发抖的美人,腰肢袅娜,钗环凌乱,纱衣堆在地上,内里的薄衾滑到手臂,露出白皙光洁的肩颈,隔着朦胧的轻纱,细细不堪一折。

    “公子……”美人仰着头,望向高椅上的少年,颤抖着声线:“公子恕罪。”

    高椅上的少年睁开眼,眉似墨画,目如朗星。他随意扯了一件宽袍披在肩上,走下台阶,蹲在美人面前,语气轻慢。

    “许泽生那个蠢货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