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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季青云

    如果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天人两隔的境地,明琮怎么都不会让季青云走出军营。

    那场战争一下子就带走了明琮的所有,而明琮刚刚后知后觉季青云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明琮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挡住季青云走向死亡,以各种方式,不论是多拙劣的手段他都用了,每每季青云好似被他牵扯着偏离了死亡轨道时,他死去的画面又浮现出来,打破所有幻想。

    明琮不厌其烦地想尽办法拯救他最爱的人,痴心妄想着他们的来生。

    那种状态明琮身边的人看了都暗暗心惊,担心他哪天就突然追随季青云而去。

    他原本打算等一切都结束,他就好好和季青云在一起。他认为有决心面对一切挑战了,但最终还是无能为力。

    那件事发生之后,明琮的灵魂好像被凝固了,走不出来。□□却又仿佛一下子沧桑了许多。

    “风吹草地现牛羊”的肥沃大草原经历了连着两年的大旱,此时已经遍布干裂的伤痕,无法再哺乳草原上生存的人们。向上天的祈求生路的喊叫在绝望的深渊回荡,秃鹫盘旋在苦难的大草原上,紧紧盯着猎物,计划着凶狠地俯冲下来,饱餐一顿。

    草原上人们虎视眈眈的眼睛看着中原的繁荣景象,很快发动了一场侵略战争,而边境上的人们从平静的生活陷入残酷的战争。

    两军正式交战已有月余,饶勇善战的骑兵占了上风,他们不去拼便只能等死,边境的人们则对自己亲人因此死去而满腔仇恨,于是人人都有一股不怕死的狠劲,

    燕国中央派出了两位将军,一位身怀旧疾,一位年至花甲,都无法扭转战局,最后只好派出皇帝已然不信任的余将军。

    信任竟然是那么难,几年前余将军还是作为皇帝的心腹到此处,带着季青云这个徒弟。

    北狄有八支部族,这次是由最强大的托克族整合所有部族组建军队,这支整合军并不是铁板一块,在前两次的正面对抗中已经分散了,且由于部族强弱决定了部族武器的优劣,现在最强大的托克族仍在不远处观望准备蓄力反击,其他七支以翼型分散在托克族军附近,以待响应。

    燕国最新获取的机密是部族的分布与以往不同,最边缘的不再是次强的部族,而是最弱的两支,因为不满托克族将他们的族人当挡箭牌送死,以自己部族的武器落后和死伤严重为由向托克族请求——留点时间给他们养精蓄锐,实际上却借此联合起来观望结果,或趁败逃跑,或坐收渔翁之利。

    先前中央派出的那位花甲老将提出派出一队先锋把这两支分散的敌人击败,声东击西,再将另一边的敌人击败,最后两队回归大军,集中力量攻打托克族。这个战略很快在驻守将领为首的一派人大力支持下成熟,余将军也被劝说得打消了疑虑。

    余将军和太子作为主心骨要坐守城池,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扰乱军心。余将军派了驻守的将领带一支小规模的队伍去打左侧的部族,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主要目的在于制造混乱和部族矛盾。

    而自己的徒弟季青云先去打情报中的右侧边缘部落,再带几个熟悉地形的士兵,才从最精锐的部队里带了三百人,这样一来不仅轻便,目标小,赶路也快。因为前一任戍守将军有反叛之意,皇帝曾密旨派余将军先偷偷拿下那人再接管驻军,季青云当时也随余将军待了两年,对地形还算熟悉。

    季青云作为余将军的徒弟,是主动请缨的。出战在即,明琮很不放心,顾不上两人还在闹别扭,跑去问季青云:“此行十分危险,倘若托克族也等着燕军去打那两个小部族。”

    但他说不出你不要去这四个字。

    不论敌方什么情况,是否有诈,此行都势在必行,他们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季青云说:“他们都在互相算计,而托克族已经看不惯他们躲躲藏藏,不敢冲锋,应当是不会设伏的,而且两侧受敌,托克族顾不上这边,去左侧支援反而更有利。再说大局已定,就算是你也不能反对了。”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十分坚决。

    明琮静默着,季青云也不语,两个人对视了许久,他们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最后季青云打破了沉默,他伸出手摸了摸明琮的脸,轻轻说:

    “你与太子好好地待在大营,莫要让人担心。”

    明琮转身也去请缨,太子不同意,但架不住那些对这个战略信心满满的老将领们的支持。季青云自然很快就知道了,被他的自作主张气着了,一路冷脸相对,十分严肃,明琮摸了摸鼻子,难得有点心虚,也不在他面前晃悠。

    季青云对驻守的将领不放心,临走前又修改了路线,那两支部族果然如情报一般死伤比较严重,而且武器落后,在燕国部队的攻击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很快就被击败了,只比预计多耽误了点时间。驻守将领阻止了士兵继续追击逃跑的北狄士兵,再次整合大军,以附近的部族已收到信号为由,作出抄小路回大本营的决定。

    小路就是他们原来计划来的路线,约摸半个时辰就能达到大本营。驻守将领见瑄王和季青云没有意见,一行人立即出发。进入小路一刻钟,驻守将领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放了一个信号,憨厚地笑了一下道:“差点忘了这个,得通知余将军和太子,任务已完成。”

    出发前未曾说过要放什么信号,明琮来不及阻止,沉着脸问道:“余将军未曾提过要放什么信号。”不好的预感让明琮心里发慌。

    驻守将领简短地回答道:“是通知大本营派人接应我们,公子不要耽误时间,速速前行才是。”这话一出,反倒成了明琮的错。

    最终还是抄了小路前行。

    季青云察觉那信号发的有些不对劲,趁大家都向前,他驾马到明琮身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叫了他的乳名道:“了了,一旦有不对劲,你先逃,我掩护你。”

    明琮皱眉,只道:“无妨,我不需要你掩护。”你自己逃了就是,到底没有说出口,季青云不会听,就像他不能阻止自己来一样。

    季青云不语,默默观察周围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明琮又道:“若有什么,你自己先逃了就是,以你的能力,应当能安全回到大本营。”还是说了。

    季青云凝视他了他片刻,末了道:“你想去看燕国的风景。”

    明琮和他对视了一下,便移开了目光,但我想的是和你一道。

    一行人驾马驰行,行至一半,一切顺利,季青云却有些心神不宁,他平时温柔的脸庞此刻完全绷着,从驻守将领放那怪异的信号起就一直提着心。

    不安。

    前方是被一个小丘挡道而成的弯道,明琮作出预备拔剑的警戒姿态,他用余光关注着左右,判断是否有危机,耳旁出现细微的不对劲,他反应极快地拔剑向右看去,是一支羽箭伴着一阵风声,有力的手臂带动剑迅速一挥,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羽箭落地。他身旁的士兵侧过去,这次拉弓声十分清晰,迎面是一阵箭雨。

    有人嘶喊了一声——有埋伏!

    季青云反应过来是有奸细作祟,驾马要将那驻守将领斩落,一支羽箭飞过来,堪堪蹭着皮肉,穿过他的衣袖,随即又是几支狠厉的箭。季青云一手挥剑防御,一手抓着那将领,百密一疏被他不知短刀在手臂上割了道深深的口子。他忍着不适,趁着了空档,挡了他的第二刀,果断地一刀割了他的喉,鲜血喷涌出来,马匹上都是血,季青云抓着叛将挡了几箭,接着这个人形挡箭牌把离他最近的北狄敌人解决了。

    跟着他们来的这批精锐军里有叛将的奸细,这会儿撤下了伪装,开始攻击自己的战友。分不清是敌是友。

    季青云赶紧发出指令:“保护公子!”

    有燕军响应,一边挡羽箭,一边向明琮方向靠近,围成一个圈护卫着明琮。

    季青云正向明琮靠近。叛贼知道季青云很重要,向他发起的攻击多而繁,一个空档不慎让人砍了一刀,手臂顿时血淋淋的,他僵硬了一瞬,将剑换到另一只手,左手用剑的动作虽比不上右手流畅,他还是立即将那砍他之人杀死。

    明琮一直关注着季青云,没有看见季青云血淋淋的手臂上的伤口,只看见有人趁他挡箭而来不及防备时要伤他时心都快跳出来了,好在季青云避了一下,没有伤到要害。明琮的反击越来越激烈,在护卫圈的掩护下,很快杀出一条路。

    季青云终于杀到了明琮身边,他对那些围在明琮身边的人不信任,谁知道有没有伪装的奸细,他命令道:“燕军听令!断后掩护公子,护卫公子回大本营。”清越的声音带着果决和不容置疑。

    这样一来,奸细就不得不跳出来,否则就无法再近明琮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