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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季青云向来随性,至少在明琮看来就是这样的。他幼时无比羡慕他这点,羡慕到讨厌他存在的地步。

    从明琮没了母妃,被皇后养在膝下,认识季青云以来就一直是这么个印象。

    季青云的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将军,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就在边关犯旧疾没了,旧疾是与蛮族发生摩擦时复发的,算是为国献躯,多少也算一份功劳,而且母亲与皇家沾亲带故,故而他被选作太子的侍读,加上聪敏伶俐,很受燕皇与太子喜爱。

    这厢季青云“恃宠而骄”,那厢明琮一派小可怜模样,瘦小又沉默寡言。明琮偶尔羡慕会将视线放在他身上,注视着他,季青云却也没怎么注意过这小家伙。

    明琮在第一次和太子见面的时候就见过季青云了,对方甚至还给他梳了头发,但是直到去上书房念书的时候,他觉得季青云才注意到了他。

    明琮像个小尾巴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太子身边,太子大多时候都对他很耐心照顾着,就像他们是一母所生的兄弟。

    太子比明琮大几岁,每日该做什么,皇帝已经为他安排得满满当当了,自然不可能时时都带着明琮。

    小明琮却被太子宠着宠着胆子大起来了,在不能哭闹的时机无理取闹了,太子有些不耐烦了,还没说什么,只皱了皱眉头。

    明琮被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敢说话了。

    太子烦躁又愧疚地走开了,临走时托季青云照看明琮。

    明琮语气小心翼翼的,向太子保证自己乖乖的。

    太子无奈地说:“你可不许……,总之,你要乖乖的,要不然父皇母后就不许我带你玩儿了。”

    季青云见到明琮被这么不重不轻地说一下就像只小兔子乖巧一样,不由好笑。

    他微微笑着安抚明琮,明琮头也不抬,不理他。

    季青云说:“有人刚才还说自己会乖乖的。太子……”

    明琮抬头,和他对视了一下,又垂下脑袋,把手递到季青云面前。

    季青云牵着他的手,拉着他走,不紧不慢走着照顾着小家伙的步伐。

    小明琮不喜欢皇兄的这个伴读,尤其不喜欢他的笑容。

    “喏。”

    季青云摊开手掌,白色的布散开,是两块精致的荷花酥。

    小明琮不为所动,那日吃了他给的酥饼,和母后父皇一起用晚膳吃不下东西,被嬷嬷打了手板,现在还疼。

    “吃吧,我特地留给你的。”

    季青云语气不变,一如既往地温柔,把荷花酥往前递了递。

    小明琮接过来,两只手把布一合,随意地揣进胸前。

    “为何不吃?”季青云语气疑惑。

    “吃不下了。”明琮的声音很稚嫩柔软,说话却很成熟了。

    “吃不下就不吃,往后不带这种就是了。”

    又梦见少年时期的季青云了。明琮按了按太阳穴,拉开马车帘子,向外瞥了一眼,还在繁华的街道上,要好一会儿才能到,从那事儿之后他几乎就不再骑马了,倒是每天都要去看追云。再后来,追云也走了,他就再没骑过了。

    明琮宿醉都会头疼,索性又闭上眼睛养神了,梦点好的,他暗道。

    “孩子只有一条命,经不起再这样折腾啊。”

    “这回运气好,让人救上来了,下次没人发现怎么办。”

    “我没想到他会去寻死,呜……这孩子怎么想的,什么有命重要……”

    “不是你的错,阿文,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要是我们的儿子……呜……永远的醒不过来了……”

    ……

    “明平,我跟着儿子走了,你就不要想我们母子了……”

    “你把刀放下,冷静一点!儿子会醒来的,别吓着孩子了,别吓着孩子了……”

    “医生!医生!”

    ……

    被一种悲伤的氛围笼罩着,听着莫名其妙的话,明琮脑子懵懵的,全部都是完全陌生的声音,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明琮躺在病床上,有了意识,却无法醒来。不知道这是在哪儿,那两个人的声音渐渐把他的意识带离了。

    他记得他给季青云的母亲办了后事,就向父皇请辞离开了伤心之地,他跑了很多地方,途中的山水美景自始至终也没入他的眼,最后又回了他的府邸,恢复了他在季青云死后的状态,就等着死了去找季青云。

    因为担心他,太子总想办法请他进宫见面一叙,确定他没事。他现在应该出现在太子设的宴上——太子妃又诞下了一子。

    这是在闹什么,为什么耳旁都是乱糟糟的声音,青云刚才难得入梦了,还是好梦。明琮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青云不要计较。

    明琮多次想睁开眼,却无法做到。一个小时后,他本来不抱希望了,想着要顺其自然,却突然发现自己能睁开了。他察觉有人在靠近他,一只手正抓着他的手腕,明琮躲避了触碰他的手,那穿着白色外袍,带着白色帽子的女人惊愕地看着他,按了一下明琮床边的按钮,说道:“医生,7床病人醒过来了。”

    女人强制给他扎上了输液针头,明琮全身没什么力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对刚才的所见,他漫不经心地思考了片刻,这不是他的府邸,也不是皇宫的任何地方,甚至不会在京地,他究竟在哪。

    想了好一会儿也没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索性不想了,不管是不是阴谋,什么阴谋,他都可以逆来顺受。况且,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察觉那个女人走了,明琮抬手看了她刚才给他扎的针,觉得这手过于白皙了,手腕纤细得不像他的手,他翻过去看了看手掌,细嫩光滑,没有一点茧子。

    窗帘没完全拉上,阳光透进来,照在雪白被子上,明琮解开奇怪的蓝白色条纹衣服,看了看身体,没有任何疤痕,干净地如同温室的花朵。他把衣服整理成原样,事情显然超过了任何预期。

    他怔怔地想,这不是他的身体。

    他刚整理成原状,他清醒时听到了聒噪声音又出现了。他们站在床边,看着他好好的,松了口气,女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捂着嘴似乎又要哭。明琮有点无奈,他还未能醒来的那几日,她总是哭,哭得男人不知所措,哭得他头疼。

    好在被同行的男人拍着肩膀安抚了,“阿文,小琮刚醒来。”

    “好,好。”女人平复情绪后点头,从男人怀里出来,把手里的东西拎起来,柔声地说:“小琮,妈妈去食堂给你买了白粥,喝点吧。”她把粥拆开,用勺子挖了一勺,放在嘴边吹冷一点。

    明琮脑子里的记忆有点混乱,他垂眼看了那勺粥,张嘴,含在嘴里,咽下去,在女人吹粥时,他瞥见了她右手腕上的口子,看起来当时伤得不浅。

    女人继续给他喂粥,明琮很配合她,一碗粥一会儿就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