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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

    2008年,夏。

    从地图上看,临安市郊的富春区被一条贯穿全区的富阳江强行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片区域。西岸这一片区域背山面江,环境清幽,沿江的山上建造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别墅和度假酒店,而对岸的江东一带虽然看着热闹,但大都是本地的贫下中农和外地打工人的聚集区。隔着一条江,东岸和西岸是泾渭不同的两个世界。

    裴家的别墅就坐落在临江的其中一座半山腰上,这片山头的别墅不是由地产商统一兴建的,大都是私人开发建造,每户有各自独立的院落和入口车道,户与户间距较远,分布零散错落,加上周围林木密布,私密性极好。

    晚上十点左右,裴律师的车从别墅区的山路拐入了私家车道,车子从自动打开的雕花大门中间滑过,驶向小楼侧面的停车库。车子进门后不久,一条躲在树丛后阴影里的黑色人影抬头看了一眼缓缓关闭的大门,贴着围墙躲开入口处的监控朝院子后门方向快速走去。

    别墅的后门在山腰的另一侧,有条羊肠小道直通山脚,不开车的话从这里下山比走别墅区的车道要快很多,平日里裴家大女儿裴丽和保姆出入都走这条路。黑衣人轻车熟路的绕到后门,用手轻轻一推,从不上锁的木门吱呀一声就被轻松推开了。

    进了院子,黑衣人蹑手蹑脚地靠近面向花园的客厅落地窗,漆黑的夜幕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划破,这是南方夏季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黑衣人安静的蛰伏在窗边,紧贴着墙根耐心等候。

    客厅里传来裴律师夫妇的对话。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裴太太上前接过丈夫手里的公文包,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不是说明天要上庭吗?”

    “已经跟死者家属达成庭外和解了。”裴律师得意的笑了起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凡是能用钱解决的官司就不用上法庭。”

    裴律师的话让裴太太十分错愕:“再怎么说那也是两条人命,怎么能用钱衡量?”

    裴律师冷笑:“你别忘了你女儿的命也是拿钱换来的。”

    裴太太语窒,她知道裴律师说的是事实,但心里总归不舒服,脸色不免恹恹。

    裴律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又拉不下脸来道歉,故意咳嗽一声转移话题:“你女儿人呢?”

    “在……楼上睡觉呢。”裴太太突然紧张起来。

    “我问的是裴丽!”

    裴律师烦躁的从脖子上扯下领带,连同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边上,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裴太太一看情形不对,赶紧上前阻拦。

    “丽丽今天去同学家玩了,我刚给她打过电话,说马上就回来。”

    裴律师一听火气立刻就上来了:“这都几点了?还没回来!她是不是又跟谭家那小子出去鬼混了?”

    “没,没有,是同学生日叫她过去玩。”裴太太心虚的躲开了丈夫咄咄逼人的视线:“他们已经不来往了,你知道的,我把玲姐都辞退了。”

    “最好是这样,不然我把那小子送去吃牢饭!”

    “嘘,你小声点,佳佳刚睡着,别吓着她。”裴太太推着裴律师往卧室方向走:“看你背上全是汗,衬衫都湿透了,快去洗澡吧。”

    “今天气温太闷热了,晚上肯定要下暴雨。”裴律师解开衬衫纽扣走进卧室:“门窗都关好了吧?”

    “关好了,放心吧,不会像上次那样渗水了。”

    裴太太捡起沙发上的衣物跟在裴律师身后进了卧室,关门前习惯性的留了一盏客厅的壁灯照亮。

    贴在墙根下的黑衣人等了好一会儿,确定裴律师夫妇进了卧室后,悄悄转身沿着小楼的外墙朝反方向走去。别墅的布局左右对称,中央是客厅,一侧是裴律师夫妇的卧室和书房,另一端则是餐厅和厨房。黑衣人沿着墙根绕到厨房后面,这里有一道后门,主要是为了方便保姆日常进出。

    后门口的墙角地上摆着几盆花,黑衣人到花盆底下翻找,很快就在其中一只花盆下面找到了一样东西,原来是一把备用钥匙。

    黑衣人拿起备用钥匙轻轻打开了厨房后门,悄无声息的闪身进入昏暗的厨房,借着客厅壁灯的光从灶台的刀架上抽出了一把锋利的三德刀,看了看左右,发现别墅的电源总闸就在厨房靠近餐厅的那扇拉门旁。

    黑衣人蹑手蹑脚走过去,掀开闸门,手指伸向电源的总开关,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歌声。

    “……

    妹妹背着洋娃娃

    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

    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

    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娃娃啊娃娃不要再哭啦

    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

    ……”【注一】

    二楼走廊的老木地板上响起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一双稚嫩白皙的小脚赤足踏在木地板上。

    这双脚的主人是个八九岁的女孩,她身穿一条白色的睡裙,披散着长发,脸上表情呆滞,没有焦点的目光空洞的注视着前方,嘴里哼着童谣,像个僵尸娃娃一样沿着昏暗的走廊一步一步地朝楼梯口走去。

    楼梯就在厨房边上,黑衣人屏住呼吸,脑袋紧贴在墙面上。

    诡异的歌声越来越清晰,黑衣人手里的刀攥得也越来越紧。然而,奇怪的是唱歌的人似乎并没有走进餐厅里来,歌声在客厅里飘荡了一会儿后就消失了。黑衣人正要探头出去查看,卧室的门却打开了,黑衣人立刻缩回脑袋,委身遁地躲在餐厅门后。

    从卧室里出来的裴太太“佳佳,佳佳”喊了两声后,也消失在了客厅里。

    黑衣人又退回到厨房门口的电闸箱旁,伺机待动。

    很快卧室方向传来裴律师的声音。

    “阿月,我的睡衣在哪儿?”

    没得到裴太太的回应,裴律师从卧室门口探出半/裸着的上身来:“阿月?……”

    就在这时,黑衣人“啪”一声拉断电闸,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停电了?”

    裴律师嘟囔着朝餐厅方向走去,他下半身裹着一条浴巾,脚上趿着拖鞋,眼睛还没完全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在穿越客厅中央的沙发群时膝盖被尖锐的茶几角狠狠磕了一下,疼得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