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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鹊有巢 维鸠居之

    自从去过了将军府,林七虚荣之心大盛。要买个宅子。要有好看的花园,要有一池湖水。

    这年冬季,可儿怀胎了。花老头心里乐开了花,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儿就叫花心,女孩叫花柔。承了他亡女的名字。林七争了很久,男孩儿不能叫花心,姓什么无所谓。叫花心太不成体统了。显得家长很没文化,很轻佻。花老头不予理会,必须叫花心。

    “老子这个德行,儿子不叫花心叫什么?”一句话怼的林七哑口无言。

    宅子也买上了,是城中大户张家的一处宅院,对,就是那个张妈妈家的。这些年一直由看房的人住着,算是空着。是个两进院子,景致不错,后院里有一池湖水,假山置石也算有了。湖边有几棵大树,其中两棵紫藤萝,此刻叶子掉完了,啥都看不出来,一片萧瑟。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花老头家的小七公子要迎娶可儿姑娘。营中不少兄弟都前来庆贺。

    院子里满满当当的摆了十几桌,后院也摆满了。林七携着可儿进行完仪式,拜了高堂,送了许可进了洞房,然后跑出来和大伙儿喝酒。今天的酒很多,有陈酿,有女儿红,百花酒,也有烧穿肠。

    将军府中自然也得知了军司马成婚的消息。夏侯牧一直盘算着怎么收买了林七,确切的说是收买了花老头。

    如果花神将还在朝野,他们这些反王,一个都反不起来,也幸亏花神将被奸佞所害。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花老头即便是身在浅滩也是条龙。那几个打铁的伙计,都是往日里花神将的死忠,随便拉出来一个也够他夏侯牧喝一壶的。

    更何况暗中有多少,谁人能知道,各地起兵之时花神将的部队就消失了,如今九州之内,只要他振臂一呼,必有响应,那时候,天下到底姓什么。就不好说了。

    然而知道花老头身世的人很少,只知道三十多年前,花老头从中州来,在铁市买了一所小院儿,打铁为生,十年后开始动乱,城中只要有花老头的地方,都很太平,哪里有暴乱发生,只要花老头一到,必定是三拳两脚就能解决。

    而且仓洲的守城将士,也是花老头从各处拉来的,有打服的流寇,有千里寻来的,都交由叶家一应管理。

    闲话少说,再来看看主角林七,此刻正歪坐在椅子上拿着筷子敲打一堆酒盏,学着叶临渊的模样唱诗经。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诗中描绘乃是成婚之日的盛大景象,林七的嗓音虽然不难听,但是不着调,学着叶临渊的模样,很是传神,逗的一众人人仰马翻。

    “啪啪啪!”声响起,林七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普天之下没事“啪啪啪”的除了夏侯牧没有别人,当然普天之下没事“当当当”的也没有别人。

    林七瞬间酒醒,带众人单膝跪地,“见过主公!”一群百余人,声音整齐洪亮,听的夏侯牧很是舒心。

    身后跟着龙无尘,怀中抱着陨铁剑,用布条包裹着。见到林七也是微微一点头。很懂礼貌的样子,另外一人便是那鹤发童颜的老者,老人名叫天机子,是算命卜卦的,知天下事。

    天机子慈眉善目道:“今日军司马大婚,主上亲自来贺,送上良驹十匹,锦缎五十匹,银五百两。以此薄礼讨杯喜酒。”说完继续慈眉善目的看着林七。

    “主上亲自来贺,末将受宠若惊,只是这厚礼,末将惶恐,万不敢受!”林七还没被恩准起身,继续跪着回话。

    “给你的贺礼,就收着吧,外面天冷,去里面说话吧!”夏侯牧来贺,主要还是见花神将,要探虚实的。

    林七恭恭敬敬的起身,带一行人进了里屋,花神将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们会来一样,久候多时,只是开口却变成了:“老朽不知将军造访,怠慢之处还请海涵!”说着领着众人入座,林七退下去布置酒菜。

    “花神将言重了,军司马大喜之日,乃是花神将安享天伦之时。倒是我们一行人,多有叨扰才是,望花神将不要嫌弃才是!”夏侯牧此番话说的彬彬有礼。

    “装模作样的瘪犊子玩意儿”花神将心中一阵念叨,继续说道:“将军造访,小院儿蓬荜生辉,怎么会嫌弃。快快请上座!”

    “花神将请!”

    “还是将军先请!”

    “长者为尊,花神将请!”

    “... ...”

    门外林七听的满身鸡皮疙瘩,膈应的慌。赶紧走开了,多听几句一会恶心吐了。

    夏侯牧此次前来,首先是庆祝林七大婚,其次,是拉拢花神将,顺便探探当年情况,想要花神将一个解释,卧榻之侧,不能有只老虎一起睡不是。只要花神将的解释能糊弄过去,事实也罢,谎言也罢,都将是一剂安神药。

    夏侯牧的到来,让宴席变得安静很多,大伙喝酒不再那么嚣张,都收敛许多。划拳的划拳,吃肉的吃肉,林七也坐在院儿外开始划拳赌酒,不敲那些瓶瓶罐罐唱诗经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还在畅饮。里屋夏侯牧一众人辞了花神将出来,林七带雨中雁一直将其送至院儿外。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虽是婚礼之诗但也有鸠占鹊巢之意,军司马对我取仓洲之事,是不是很不满!”夏侯牧总是喜欢临走时才说话。眼看一只脚都快踩上马车了。突然来这么一句。

    “主上乃天下英主,取仓洲之举虽有背君子之道,但凭主公之力,取下仓洲只是时间问题,叶将军不能守!况且兵书有云:兵者,诡道也。”林七先夸了夏侯牧。又批评了他,虽然行为不耻,但是拿下仓洲是必然的,所谓兵不厌诈。这么一想,其实夏侯牧也没做错什么。

    “那——!耗尽突骑营呢?”显然夏侯牧是喝了酒,上头了,啥话都铺开来说,在林七看来,很没水平。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主上要取的是天下,欲成大事,怎能留后患!”林七说着自己很不喜欢的话,但是自己说出来却感觉是这么个理儿,自己都把自己说服了。

    “可是叶临渊不这么想,那日庆功宴上,他的脸色可是很不好看的!”夏侯牧说完,便上了马车离开了。不想听林七说什么,只是告诉了林七,叶临渊被遣去玄虎关,是他不识时务,是他摆脸色给老子看,不收拾他他怎么知道谁是老大。

    “主上教训的是!”看着远去的马车,林七缓缓挺起弓着的身子,那句话,夏侯牧是听不到的。

    “听他这意思,是怕你们反了不成,就凭你手下那五百残兵?”雨中雁也喝大了,说话不着边际。

    “谁说的只有五百,你知道个屁!”林七内心莫名的生起一团火,对着雨中雁发了一通脾气然后进了院子继续喝酒去了。

    留下雨中雁在风中凌乱:“我招谁惹谁了?”

    林七的婚宴很是热闹,从白天一直喝到了晚上。大伙儿才陆陆续续离开,留下十几人,是之前突骑营那一伙子,此刻都醉的东倒西歪的。林七拿根儿破筷子,敲着酒盏。

    “这玩意儿能传染咋滴!你能不能不敲,听得人心烦!”开口的是个军侯,一起厮杀了十几年的弟兄。

    “... ...”林七一时语结,不知该如何应答。拿起另一只筷子夹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边嚼边说:“那小子每次敲的时候你怎么不开口,到我这儿就不让我敲了?”林七很不平,有点吃醋的感觉。

    “人家是将军,你区区一军司马,当然不一样!”

    “今天我大婚啊!不要惹我不开心,刚才夏侯牧已经让我不开心了,你再惹我改日操练定会关照你。”林七现在得势欺人了。

    “吁~!”众人发出一阵嘘声,然后共饮。

    对于这帮弟兄,林七很无奈,大家都相互了解,小时候一起对着墙比过,谁尿的最高,大家心里都有数,逛青楼时一起去的,进赌坊也是一起去的,躲在街角豆浆铺子里偷看路过的小姐姐也是一起去的。只是如今都长大了。见惯了生死,身边这一群透着死气的人,虽说肝胆相照,但也总是相互挖苦。

    林七碰了一鼻子灰,扭头看到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雨中雁,这厮酒量一般,很喜欢喝酒,酒品极差,喝完喜欢切磋,

    “你瞅啥?”林七见雨中雁也望着自己,便开口问道。

    “瞅你咋滴?”谁知雨中雁这厮回了这么一句,当时在场之人哄笑作一团,谁不知道林七拳脚了得,敢和林七这么说话,真的少见。一句对话便引起了**味,于是乎,两人在院儿中切磋起来,虽说酒过三巡,但是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招招带风呼啸而来。

    经过几个来回,雨中雁便被打的鼻青脸肿,酒也醒了,仓皇而逃。林七终于是出了一口恶气。

    等打发走了所有人,已经到了深夜,林七托着疲倦的身体准备回屋休息,花老头却出现了。

    “有事啊?这么晚不睡觉!”林七开口问。

    “今日夏侯牧那小子来找我,你可知为何?”花老头抽了口旱烟问林七。

    “收买你?”林七想当然的回答。

    “不仅仅是收买,这小子很谨慎,想要清理我们这些障碍,此来是来探个虚实。”

    “那他探清了吗?”

    “能让他探清楚?再吃二十年饭!”花老头一脸的自负。

    “那你愁个啥?大晚上不去睡觉!”林七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想问你一个问题!”

    “啥问题?”

    “现在已经坐实了造反的罪名,你怎么打算?”

    “法不责众,现在不是时候,你不是说,总共有九个神将吗?”

    “被武皇砍了两个,战死三个,赶走两个,剩下的两个都在中州。”赶走的两个,其中之一自然是花神将。

    “胜负难料,那俩应该也不是等闲之辈,能守这么久,四个反王不联手,迟早都会败,我们不能贸然行事。如今多了一个白痴王植,不出五年,他必被灭。到时候再看情况吧。”林七虽然整日里游手好闲,但是这点脑子和见识还是有的。

    “叶临渊那边,有安排吗?”花老头抽了口继续问。

    “没有!玄虎关来回十二日路程,他来不及。”

    “他没带鸽子?”

    “不让带!”

    “今日那小兔崽子要给老夫封将。老夫拒绝了,估计他心里现在全都是倒刺!”花老头说完便回屋睡觉去了。留林七一个人在院中惆怅。

    一座城,昨天还姓叶,今天就姓了夏侯,而且这夏侯也非等闲之辈。怕是以后会多多关照林七了。

    果不其然,几日后夏侯无月被调走了,林七升任中郎将。很明显,夏侯牧开始动作了,既然花老头不能为他所用,他就想方设法把林七拴在身边。林七就是花老头的把柄,捏住了,花老头肯定是不敢造次的。

    入了冬以后动物不仅皮毛好,肉质也更加肥美,一整个秋天的草籽让仓洲的骡马牛羊肥了一圈,这日林七从西市一个牧民家买了五只羊,此刻正和雨中雁赶着往营地走。雨中雁赶着一辆马车,悠悠的在后面走着,看着林七手握一根树枝,没事敲打几下最后面那只羊的大尾巴。

    “真贱!”心想着,人家一群羊走的好好的,非要打两下过过放羊的瘾,明明头羊带着,走的挺好,树枝打一下,最后的那只羊往前窜一下,五只羊后面的顶前面的,前面的顶头羊,头羊突然一个趔趄往前冲一下。如此一路走来,看的雨中雁很是难受。

    “你来赶车,我来赶羊!”雨中雁跳下马车跑过来就要夺林七手中的树枝。行侠仗义惯了,这等闲事都要管,可见营中生活有多枯燥。

    “凭啥?我还没玩够呢!”林七当然不愿意,这么肥美的几只大绵羊,走起路来圆滚滚的肥肉都在晃,这么好玩儿,为什么要去赶马车看马屁股。

    “这几只羊,一会儿就要命丧黄泉,被你烤了吃了,你就不能对它们好一点?”雨中雁说的很认真,睁大眼睛看着林七。林七看着雨中雁认真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反驳他。于是转身向马车走去,心想着“既然你想赶羊,那你就慢慢赶吧。”说完坐在马车上准备挥动缰绳。

    “树枝给我!”雨中雁觉得,既然是赶羊,没有树枝成何体统,于是开口问林七要。

    “自己找去!”说完,林七准备挥动缰绳的动作止住了,挥动手中那截树枝,狠狠的打在马背上,那马长嘶一声飞奔而去。受了惊吓的羊群四散逃走。

    “... ...”雨中雁彻底凌乱了。